第四章 风波乍起(14)


  
  我转头,看见了笑嘻嘻的萧左,一双眼睛晶晶亮。若他以为如此我便会窘迫不安那就错了,我微微而笑,顺着他的话道:“那么,就有劳萧公子解我疑惑了。”
  
  “我的答案是--城主义子再怎么百毒不侵,遇到风姑娘,也要玩完。”
  
  “你确定?”
  
  “非常。”他学着我的口气说,为了表示肯定,还用力点了下头,可那双眼睛里分明满是笑意。
  
  信他?除非我是白痴。
  
  想从百里晨风那打探点内幕的计划就此被萧左打断,于是我干脆放弃,转头看着河水道:“再过半个时辰后便可到壶口,说起来,我们虽比原计划慢,但还好慢得不是太多。”
  
  “不,我们不在壶口靠岸。”
  
  “也好。”我丝毫不觉意外。不知为何,我就是料到这个狡猾无比的少年会临时改变路线,当下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那么,萧公子的新计划又是什么?”
  
  “我们在韩城下船,取道渭南,再入骊山。如此一来,山中一窝鬼必定想不到,计划全乱。他们愈乱,与我们便愈是有利。你说是不是,风姑娘?”
  
  我淡淡道:“萧公子是我们的领路人,自然一切由你决定。”
  
  萧左望着我,眼中神采忽闪,当我想去捕捉些什么时,已消失无影。就在这时,宫翡翠走出船舱朝我们走了过来:“你们在这聊什么?可猜出是谁在背后搞鬼了么?”
  
  搞鬼?
  
  见我迷惑,她扁扁嘴巴道:“就是那个杜三娘啊!虽然她玩的把戏不怎么入流,不过如果接下去都是这些美人计什么的,难保某人不会浑浑噩噩就中了圈套。”
  
  萧左尴尬的咳了一声,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很有趣:虽然他总能气得宫翡翠七窍生烟,但反过来,能让他困窘无语的,也只有宫翡翠。
  
  百里晨风沉吟道:“杜三娘应该不是山中一窝鬼那边的人。”
  
  “不是?”我向他看去。
  
  “我觉得不是。”他回答说,“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赶到渡口早早等着我们上钩。”
  
  “那就奇了,难道觊觎宝瓶的还另有一帮人?”
  
  萧左忽然阴沉沉的插了一句:“也许对方觊觎的不是宝瓶。”
  
  宫翡翠疑道:“不是宝瓶,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想知道的,因而都非常慎重的等着萧左回答。
  
  谁料他却摸了摸下巴,悠悠道:“哦,那可说不准了。也许是哪个头头瓢把子什么的见宫大小姐娇美如花,想抢回去当压斋夫人也不定……”
  
  我以为宫翡翠必定会生气,谁知她只是白他一眼,轻啐道:“呸,没个正经的。”脸反而渐渐红了。
  
  看到此处,心中忽然一动。宫翡翠今年十七,若非因老爷去世,她为父戴孝一年,这个年纪早该择婿而嫁,但她心高气傲,素不将天下男子放在眼里,这回却因送宝一事与萧左有了交集,瞧这模样,莫非……
  
  刚想到这,一铁骑高声道:“禀总管,我们已追上了史大人的船。”
  
  这么快?倒像是故意等着我们似的。我忽而一笑,转身瞧向船舷另一边,只见另多艘大船并水而行,其中一艘最大也是最华丽的船上,一老头走出船舱,笑着朝我们拱手道:“对面可是宫小姐和风总管么?老朽史岩,在这有礼啦。”
  
  我看看宫翡翠,只见她已收敛了先前那副小女儿模样,微微颔首回礼,又是矜贵又是慵懒,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她不喜应酬,便命铁骑放好过板,亲自过船去,还没到史岩已一把迎上来相扶道:“怎好劳动风总管亲自过来,小心小心。”
  
  我刚自微笑,目光忽顿,只见史岩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孩,十一二岁年纪,粉生生一张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可爱至极。“这是……”
  
  “哦,这是我孙儿子玉。”史岩拉过身后小孩。
  
  “好漂亮的孩子!”我蹲下身,平视那孩子清澈的眼睛,柔身道,“姐姐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自颈处摘下一条链子,放入他手中。
  
  说是链子,其实不过是条红线,系着块碧玉坠子,线虽普通,那坠子却相当精致,上面镂刻着千古名词《卜算子》。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我曼声吟哦着词中名句,不知怎的竟然念错了,顿时把声一收,赧然笑道,“哟,瞧我,错了!怎么是‘我住长江尾’呢……罢了,子玉,这玉送你,将来你可以送给你的心上人。”
  
  子玉见那玉坠小巧,顿时接过去把玩起来。
  
  史岩呵呵笑道:“小孩子不懂规矩,谢谢风总管了。”
  
  “哪里,是纤素要谢谢大人相救之恩才是。”
  
  彼此寒暄一番,我提裙回船。百里晨风在那头接我,目光柔和的像被水漂浅过一样,柔声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紫萸香慢,竟如此喜欢小孩儿。”
  
  我笑笑,并未言语,萧左却插话道:“我看那个小孩也很喜欢风姑娘。”
  
  只见他正盯着对面船只,若有所思道:“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
  
  我回头,正好对上子玉的视线,风声呼呼,两岸景物飞般掠过去,唯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看到心中来。
  
  那烟波浩渺中,一切都恍惚了起来,卜算子里另一句话鲜明浮起--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莫不过是付了滚滚长浪,淘尽英雄万古志。
  
  风儿吹鼓了船帆,飞快驶向我们此行水路的终点,也是黄河最后一个埠口--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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