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阳盛会(1)

  
  
  ◇紫萸香慢◇
  
  黑线穿过白绢,绷紧,银针在指尖的触觉依旧冰凉。
  
  左手自绢上轻摩而过,这一首《陌上桑》终于也绣到了尽头。
  
  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
  
  曹操,雄才伟略三国时谁能出其右?奈何时遇不济,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最终落得一个贼字。
  
  手指微顿,少顷,将黑线收尾、剪断。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过窗棂映到绢上,白底黑字,字体苍劲嶙峋,仿若就此破绢飞出。
  
  三年.
  
  我学刺绣,整整三年。
  
  这件事吓到了很多人,在他们眼中,我,风纤素,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当然更不该是个拿针绣花的女人。
  
  因为没有女人能当上天下首富宫家的总管;也没有女人敢拒绝定远侯的求婚,更没有女人舍得毁弃自己的美貌。
  
  所以,当我十九岁成为宫家的总管时,人们赞叹这个女人真了不起;当我拒绝嫁给侯爷为妾时,人们惊讶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当我以身试毒容色早衰时,人们便说--这个女人,她不是个女人。
  
  她是紫萸香慢。
  
  紫萸香慢,我一手研制出来的毒药,结果成了我的代名词。
  
  当我有一次在提炼毒汁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不稳,连人也变得心浮气燥时,我去拜访了当时的名医暮淮子,他为我诊断后沉吟许久,开出的药方上只有五个字:“练字,或刺绣。”
  
  “什么意思?”
  
  “练字,或是刺绣,都是静心养性的好方法。”
  
  我盯着他,过了许久,缓缓道:“既然如此,何不两者皆用?”
  
  于是我开始学刺绣,绣字。
  
  果然,此举颇具成效。
  
  我再次抚摸白绢,目光中露出满意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音道:“禀告总管,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几时了?”
  
  “卯时一刻。”
  
  “迎客罢。”
  
  “是。”脚步声离去。
  
  我站起,披衣走至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高瘦,肤色苍白,瞳目深邃,表情严肃。就象那绣在白绢上的黑字,骨力遒健,却已呈沧桑之态。
  
  伸手,将镜子盖倒,转身推门而出,四月的阳光,鲜艳的铺了我一身。
  
  青玉石的通道两旁,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侍婢,绿衫素裙,远远望去,春的气息浓郁。
  
  一直等在门外的执事钟若连忙对我一躬身。
  
  我慢慢从众人面前走过,经过其中一个侍婢时,扫了她一眼,身旁的钟若立刻盯住她道:“你耳环上的珠子缺了半颗,你不知道吗?”
  
  那侍婢一怔,伸手摸耳,脸色顿时变白。
  
  “还不快去换?”钟若喝了一声,侍婢飞奔而去。
  
  我继续前行,一路上脚步停了七次,钟若就挑出七个毛病来。此番春季珍宝展,乃宫家易主后筹划的头等要事,与会者又全是当今名头最响之人,整个宫家上至少主宫翡翠下至奴仆杂役,都不可有丝毫失礼之处,我这个总管,当然更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任何松懈。
  
  待走到大门处时,青衣的家丁早已笔直站好,大红灯笼高悬,新换的乌木匾额上,“宫家”二字金光闪烁,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然后,第一个客人便到了。
  
  十六护卫的威风凛凛,加起来都不及他们身后那顶绿昵小轿内走出的中年人。他的身材不高大,五官不算出众,衣着看起来也很普通,但就是有种望尘莫及的气势。
  
  我朝他走过去,弯腰行礼,直起身时,便看见他在微笑:“很久不见了,风姑娘。”
  
  “侯爷别来无恙。”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想娶我的定远侯朱谚明。此君毕竟不同常人,被我拒婚依旧海涵大量,面对我时谈笑风生,若换了其他人,不气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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