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还是熟悉的敲门声,李蓝慌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门。门一开,彭娜一下抱紧他,紧紧地拥抱了足足五分钟,然后她松开李蓝说:"你准备请我去吃什么?说吧。"
李蓝往茶几上一指,彭娜几步来到跟前,掀开塑料袋一看,叫了起来:"呀!亏你想得出来,老抠。"塑料袋里是两份煮好的馄饨。
两个人就坐在市委招待所的房间里,回忆着当年吃馄饨时热得满头大汗,每次都是彭娜看着他吃完才开始吃。人常说往事如过往云烟,彭娜想起来的却是李蓝上大学吃饭时头上的腾腾热气,如丝丝烟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李蓝看着彭娜,她还是当年的模样--粉白的面孔,黑亮的大眼,他催促道:"快吃吧,已经凉了,跑了一上午,知道你饿了。再说你胃口又不好。"
彭娜看了李蓝一眼,低头垂眼端起了馄饨,完全像个羞涩的小姑娘,眼神都被娇羞染成粉红色了。在爱自己的人面前,女人总是很愿意装傻。女人此时,就像一面镜子,只不过在她们心中的镜子里照出来的全是男人傻乎乎的样子。尤其是熟透了的女人,一旦害羞起来,和熟透了的水果一样,处处向外流淌着多情的汁水,都能淹没男人。男人遇见恋人,也有一面镜子,但男人的镜子里照出来的,多是女人伤害自己的瞬间。
看着她吃完,李蓝才慌张地吃了自己的那一份。那种表演出来的香甜相,就像蹩脚的裁缝在手术台上缝合人体肌肤,很假。可惜彭娜不太留意。被拒绝的、有自尊心的男人在自己的恋人面前,总想时时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用以弥补心灵的创伤。这种感觉是不由自主的,并不是说李蓝已经对彭娜毫无感情。
李蓝坐在床沿上看电视,彭娜就走过来趴在他怀里,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渴望。不知不觉中,熟悉的气息幽幽地飘过来,头发的那种奶油酥香味道,让李蓝不知不觉地就把手伸进了她的怀中......筋疲力尽之后,彭娜躺在他的怀中,深情地说了句令李蓝吃惊的话--调到市里来吧。
李蓝随口支吾道:"嗯,好。但现在你要先帮我一个忙。"彭娜听后很高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直到李蓝答应抱着她在屋里走一圈才肯起床。
两个人再次坐到沙发上,李蓝谈起他想在黑豆乡成立个正式的开发区,彭娜说:"在土地证件还没有弄下来之前,你还是别太张扬了。"
李蓝说:"等证件下来,我就该离开了。"
"你就那么想给老百姓办事?"彭娜有点调侃地问李蓝。
"说是给老百姓办事,其实也是给自己办事。你知道我的脾气,在哪里不弄出点名堂来,憋得难受。我长了本事,风光了,你还不愿意?"
"你弄的动静还不够大?都上了中央台了?还想怎么弄?"
李蓝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在黑豆乡开发区奠基典礼上,请书记去给剪彩,壮壮胆。"
"那要看书记的意思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弄土地证件。"
"我保证不会出现问题了。你想,几千年穷怕了的人,我给他们找钱挣还有人不拥护我?"李蓝认为只要GDP上去了,百姓就会拥护你。
"那到时候再说吧,我向你保证一二把手总有一个人去"。对于这一点,李蓝并不认为她是在吹牛,因为领导班子里配置的女干部,和电脑里的CPU差不多,虽不是一把手,却是驾驭一把手的高速处理器,有的甚至是双核的。彭娜就是双核CPU,所以她才敢对李蓝说到时候书记、市长总能去一个人。说这话,她心里是有底的。虽不用色诱领导,但上班时洒点香水,香味就足以把中年领导们的骨头缝都呛得一开一合毫无秩序。
李蓝说:"你个小妮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急死了。"
彭娜问他:"你心里还有我吗?"
李蓝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仰起脸来,脸上流下了两行泪。
一个女人,即使玻璃做的女人,总是把快乐的那部分讲述给自己的男人;而男人,却总是把脆弱的那部分呈现给心爱的人。在这点上,女人有着快如锯齿的螳螂手臂,男人最多就是蹦跶的蚂蚱,流出来的血都是绿色的。如果给人生下定义,爱算计的男人就是小说,女人往往是散文或者诗歌。中国几千年来也就只留下了传诵千古的贞节烈妇,却从没有坚韧的鳏夫。寡妇从来是能忍千年苦,而丧偶的男人,更多的却是无奈。
李蓝并不是不爱彭娜,只是因为曾经的伤痕,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痛,岁月还未能将它抚平。
临走的时候,彭娜送给他一台笔记本电脑,说:"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在网上留言吧。"
李蓝后来才知道,电脑竟成了遥控器。
李蓝忽然又想起向后转的理论,是啊,要是时光倒流或者他和彭娜都回头向来时路看一眼,也许生活就大变样了!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只顾向前奔跑呢?官真的是做得越大越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