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苍生 6（1）

林歌启动了车，他知道荣局长已经有多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他心疼啊。每次下去调研，他都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些，他要让荣臻在车上甜甜地小憩一会儿。
　　
　　“去哪？局长。”林歌是个有心人，来山城的时间虽短，但城区的8个刑警中队、12个城区派出所的位置他已经记在心里。
　　
　　“刑警三中队！”
　　
　　林歌驱车缓缓地驶出市公安局有些寒酸的大门。
　　
　　“老李，我到山城后，你与我谈的最少，而你作为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对山城的社会治安局势是最有发言权的。你一直保持沉默，是不是对我有成见？”荣臻开玩笑地对身边的李智弓说道。
　　
　　李智弓50岁出头，头发也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深，深邃的双眼在路灯的掩映下闪着睿智的光，他的沉默总让人有种压力，更有一种倔犟不屈的威仪。
　　
　　“荣局，我这个曾经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是不称职的，山城的黑恶势力猖獗，有我的责任。我因病而半隐退，是个闲人，以前，我是不参加党委会的。”
　　
　　李智弓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荣局，在你来前，我就已经拟好了给市委市政府的辞职报告。”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叹息一声，“荣局，本来我早想把这份辞职报告递交给你的，一直没有机会。今晚党委会上，我准备当着大家的面交给你的。可是你的讲话，又让我多了些幻想，就没有拿出来。”
　　
　　荣臻没有接话，他的目光似乎定格在前方灯火辉煌人迹渐少的大路的某点上，沉默。
　　
　　“局长，三中队到了。”
　　
　　林歌把车无声地停在三中队的门前。
　　
　　荣臻拉开车门，在下车前的那一刻，轻轻地说：“秦副厅长对我说过，李智弓是条汉子！”
　　
　　正要下车的李智弓全身一震，愣了足足有10秒钟。
　　
　　荣臻大步走进三中队黑黢黢的院内，皱眉不语。
　　
　　李智弓看着天上繁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今夜的星星好亮。
　　
　　他将手中的辞职信狠狠撕成碎片，一扬手，碎片如蝶，随风而逝。他快步走到荣臻面前，看着刑警三中队没有一点亮光的办公区也有些尴尬，毕竟在名义上是他分管的业务口啊！
　　
　　李智弓走到值班室，摸到了开关。灯一亮，一个简易的床上躺着赤膊而睡的年轻人。李智弓到来，他居然没有醒。
　　
　　李智弓正想发火，荣臻在他身后轻轻地制止了，他的脸一时如火烧。
　　
　　正在这时，电话铃陡然响起，在这静谧的夜里，很响很响，可是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只是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咕囔一声，又沉沉睡去。铃声继续着，年轻人依然酣声如故。荣臻顺手接起电话，“你好，我是刑警三中队……”
　　
　　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哭音，“你们是什么警察啊！我打了不下10遍电话了，就是没有人接，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荣臻和气地说：“不要激动，请慢慢说。”
　　
　　“激动个屁！我是温州的客商，今晚与朋友在‘天上人间’喝茶。谁知一伙流氓进来，不分青红皂白，挥刀就砍，我的朋友差点就没命了！快来救命啊……”嘈杂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又陡然而止，似乎那头的电话被人摔在了地上。
　　
　　荣臻蓦地站起，掏出手机，拨通了市局指挥中心，“我是荣臻，立即通知分局田华局长亲自率民警到‘天上人间’歌舞厅出警，10分钟不到，我撤他的职！”
　　
　　不知何时，年轻人已呆呆地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看着眼前两位威严的“不速之客”。当他看到荣臻的警衔时，似乎清醒了些，猛地从床上跳起就向外跑。李智弓一把拉住他，厉声道：“你干什么去？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