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了。
只见周太太过去轻轻与他说话。
遂心暗暗留意这个人。
他忽然抬起头来,遂心立刻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
他却一迳走过来。
用手迫切地搭在她肩膀上,想看清楚她是谁。
遂心明白,她越来越像周妙宜了,连这位先生也几疑眼花。
他看清楚不是妙宜,眼神失落怅惘,遂心无奈。
他低声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
周新民太太过来说:“呵,关小姐你好。”
遂心向她招呼。
“这是我兄弟辛佑。”
呵,名义上是妙宜的舅舅。
他应该这样伤心吗?当然不,这内里,有因由吧。
她站起来,看着他。
他像是有点混淆,不声不响站到一边。
周太太客套:“关小姐,谢谢你的时间。”
遂心轻轻问:“周先生可是在外埠?”
“他在东京接洽生意。”
已经回避了很多次,是巧合吗?
遂心与周太太握手告辞。
她的手提电话响了,她走到一边去听。
“遂心吗?阿黄。”
“你明知在追思礼拜上有电话声响起来是多么可憎。”
“遂心,报告结果出来,的确与那人无关。”
遂心松了口气。
“你可看到别的蛛丝马迹?”
“周新民避而不见。”
“他的确有生意要谈。”
“周氏做哪一行?”
“出入口生意,他进口日本制车钛。”
“不是大石牌吧?该厂因车钛表层脱落,造成交通意外。人命关天,大量回收赔偿,厂方将近关闭。”
“不,是桥石牌,但也似乎受到牵连,只得十万火急开会找对策。”
“你跟得很贴。”
“咦,上头找我。”他挂断电话。
遂心这时听见周太太说:“是,的确有三分像妙宜。”
这是在说她吗?
辛佑向她走近。
遂心微笑:“辛是罕见姓。”
他也说:“我没碰见过第二家姓辛的人。”
“你读过辛弃疾的《青玉案》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佑点头:“由你读出来,特别动听。”
“辛先生,请问你从事什么职业?”
“我的老朋友很喜欢叫我的新朋友猜我的职业。”
“让我也来猜一猜,可是一位作家?”
他摇摇头。
遂心失望,她很盼望结识一个写作人,了解创作的神秘过程。
“再碰一次机会,你是电脑专家。”
他自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交到遂心手上。
遂心一看:“呵,是心理医生。”
周太太走过来:“你们在谈什么?辛佑,车子在等,关小姐,送你一程好不好?”
“我有车,不用客气。”
遂心告辞。
回到家里,一进门便看见在爱门顿带回来的那只背囊,她一直没有打开它,也不打算把脏衣服拿出来洗,她想完整地保存回忆。
她把它背起,在屋子里四处走一回,又轻轻放下它。
从飞机上往下拍的船屋照片,已经用银相架镶起来,放在书桌上。她不自觉,这一切,都是周妙宜做过的事。
遂心叹一口气,斟出一大杯咖啡。
她决定去探访心理医生。
她与看护预约时间。
“我很急,想找医生谈谈。”
看护说:“那么,明日下午六时吧。”
“这么晚?天都黑了。”口气像是心理病人。
看护笑:“我们只有这个时间了,要不,下个月一号上午。”
“好好好,我接受。”
她想知道,周妙宜有无找舅舅申诉过烦恼。
遂心准时上门去。
辛佑看见她,似没有太大意外。
第三章(1)
一点旧一点新
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