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总算是醒啦!”随着迦科莫的动作,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窗边升起。“少爷”两个字的音调被拖得很长,毫无尊敬之意,倒像是赤裸裸的讽刺。
说话的人是一个倚在墙边的小个子,歪戴着一顶泛着油光的三角帽,上面还装模作样地插了两根不知是什么鸟的黑色短羽毛。他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远远看过去像个发育不全的男孩,身子又矮又瘦。他的头发从那顶总不离身的尖帽子下面乱糟糟地伸出来,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但是他已经绝对不再是个孩子。
他的脸赫然是一张成年男人的脸。
小个子男人伸手把帽子转了个圈,对着迦科莫装腔作势地行了个礼,动作极其夸张,看起来就像是马戏团中引人发笑的小丑。
面对此人明显的讽刺,迦科莫也不以为忤,他看着对方,用右手爬梳着头顶睡得一团混乱的卷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您说呢?”小个子男人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如果现在您不在我这里,那恐怕只有去和尸体或警察做伴了。”
“那件事又发生了?” 迦科莫皱了眉头。
“我说少爷啊,您就不能小心点吗?要不是我喜鹊碰巧发现您,大名鼎鼎的波德林家族的名声可就全完喽……”
“这次是……?”迦科莫截断了对方,突然抛出句不着边际的话。
“您自己府上的人。”叫喜鹊的小个子立即接口。这句回答和刚才的问句一样莫名其妙。
“没有线索?”
“完全没有。和以往完全一样,也没有伤口。”喜鹊加上一句。
“没有人看到?”
“等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喜鹊说,“您像往常一样倒在旁边,人事不知。地点仍是卡纳尔乔区的贫民窟。您知道那边一向冷清得连只鸽子都见不着,更别提什么人了。”
迦科莫点了点头。他伸手拿起枕边的钱袋,也没有看里面有多少钱,直接扔给了对方。喜鹊喜不自胜地一把接住,发出一声欢呼。
“谢了!我仁慈慷慨的少爷!喜鹊愿随时为您效劳——!”他的尾音又拖得很长,虽然话语恭敬,却在音调里带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腔调。紧接着,他摘下三角帽,右手在空中挽了几个花,然后躬身一揖到地,行了个夸张至极的绅士礼。和他脏兮兮的一身粗布衣服相配,这个礼显得尤为讽刺。
起身的时候,喜鹊顺带捡起地板上迦科莫那套沾了血迹的白色织锦外套,卷成一团抱在怀里。“这些就由我来为您处理吧。少爷您请自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迦科莫挥了挥手,小个子男人随即离开了房间。
待男人走后,迦科莫推开了窗户。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抱着衣服走出大门,然后拐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了影踪。男孩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喜鹊办事他完全放心——因为他确定喜鹊为了钱绝对会出卖一切,甚至自己的灵魂。他甚至不用担心喜鹊会为更多的钱财而出卖自己——毕竟这是威尼斯,波德林家族的威尼斯,有谁能付得起比波德林家族更高的价码呢?
与此同时,迦科莫也逐渐习惯,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然后一次又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苏醒。而喜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贫民区的小混混,总是带着讽刺为他料理一切。
他们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迦科莫的秘密(2)
威尼斯之石
恒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