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朵朵》 声  音


  
  凌晨的时候,你需要一个声音。
  
  曾几何时我觉得声音离自己早已遥远。从孩提时的打骂声中你就对声音失去感觉。不过,蜷居在这个遥远的城市后我开始迷恋声音。你在城市郊区的一角,聆听清晨开幕时麻雀碎语的声音,疯狂公路上搬运蔬菜水果的车辆声,当然还有打马归来,宿醉晚归的那些路人声。我在这些矫情而缠绵的声响中感受迷香的错觉。遥远的地方还有城市苏醒,或入睡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起,你就转了手机。把电话转到一个空号的帐单上。身体疲软,拒绝电话。短信袭来,你也懒得一回。有时,所有人都感觉你失踪了。你把生活过得像小说一样。擅长被人玩弄,或者,玩弄别人。但情绪周期时,你往往半夜起床,匆忙给所有人发短信,你在那个瞬间突然想找人说话。你的欲望和灵魂呼拉拉地穿透迷墙,但始终没人做答。
  
  这是你的报应。谁叫你从不回别人的短信。
  
  冬天。冬天里最美妙的时刻就是把靴子一脱,把脚靠暖气管上捧着收音机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慵懒。你听着听着就会发现奄奄一息的痕迹。你忍不住给她捏把汗。听她讲城市的风景,雪花或者其他,又或者圣诞快乐。节日总是很多,多得让人措手不及。春天。听她激动地给所有听众说第一场春雨。她总有孩子气的幸运,每次轮到她做节目刚好碰到城市的雨。这算不算是微妙的艳遇?夏天。你的夏天会回南方,你会偷偷给她准备礼物,文字,或书信。从不会告诉她。你的夏天要回南方,于是和她错过。秋天。城市干燥而凉爽,她在节目里询问所有听众哪条街上可以看到一片黄了的银杏树。
  
  就这样,你听了她一年。或者更多,两年。你依赖着这个声音。因为她的感动而感动,因为她的难受而难受。可以她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几乎天天值班了。她值班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有人按不住寂寞问出声来:是否美好的事情总是越来越少。
  
  你去城市一朋友家吃饭。下楼买水时惊讶地遇见了R。你们友好地打招呼。然后擦身而去。
  
  你记得R。你来城市的第一年,也是她来城市的第一年。你无奈而挣扎地为生活奔波。那时你做文字工作,拼凑音乐与文字。把你凌乱的文字组合成短小的故事或独白,然后再让人对着你的稿子念出来。记得那个下午,你第一次看到R。简单的打扮,没什么亮点,人也显得安静。仿佛什么都漫不经心。她看着稿子。你紧张要死。你唠唠叨叨地让她理解你的意思,再根据自己感受读出来就行。你很紧张。感觉自己的小孩诞生一样。同样紧张的是她。那是她第一次播音。
  
  当天的录音棚里就三人。你,她,还有录音师。你在外面远远看着,隔着透明玻璃。你看到R戴上耳机,然后开始念稿。录音师频频打断,建议重新录。R在房间里不停喝水,她需要一种情绪。后来你帮她搬来了舒服的软沙发,买了好多矿泉水。她在沙发上像一只娇气的猫舒展着情绪,然后才慢慢投入,总算把稿子念完。
  
  后来,R说,她录音时像换了个人,你的文字太变态了。你哈哈大笑。不过你觉得原来一个女人在沙发上伸展的姿势是这么美。
  
  你和R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相遇。回想起当初合作的一次录音。那次节目播了出来,在一个你们都来不及时留意的时间段。你连自己的节目做得如何都不知道,心想自己真不是个好父亲。
  
  现在的你们,已经脱离了原来预想的方向。你不再给别人写稿子。而是安心自然地看书,略有感悟才呢喃细语。而R也已经不再靠声音过活,她在一个外企里做文案策划游刃有余。但你回到城市的第一天总要看时间,看是否是周二或周日。然后你不慌不忙地解下鞋子,舒舒服服躺到床,把收音机抱在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是那么钟情地迷恋着她的声音。你也总在猜想,是否她在播音时也会有个软沙发。放松而享受地放松着自己情绪,不然她的声音怎么一如既往的从容,与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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