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答应收三个人(5)

     
  
  原来是新鲜刚出炉的上海生煎馒头,香气扑鼻。
  
  大都会内还买得到这种小食吗?结球以为早就失传。
  
  方玉意忍不住,伸手取了一个,放进嘴里,一口嚼下去,肉汁从她唇边淌出来,她急急用手指抹去。
  
  呵,食与色,是人的两大欲。
  
  “你也吃一点,林小姐。”
  
  结球轻声问:“那人,是你现在的朋友?”
  
  方玉意静下来,半晌,有点汗颜那样说:“林小姐,我怕你看不起我。”
  
  “不不,”结球是由衷的,“你忠于自己,这是很难得的,我佩服你。”
  
  她不安:“林小姐取笑我。”
  
  “我怎么会呢?”
  
  “林小姐,你是冰清玉洁的一个人。”
  
  结球立刻否认:“不不,我不是,唉。”忽然笑起来。
  
  她挑两只生煎馒头放到小碟子上,一只葱的一只芝麻的,咬下去,不由得齿颊生香,真的要比青瓜三文治好吃百倍,会上瘾的美味。
  
  方玉意又给她斟一杯茉莉香片茶。
  
  吃完点心,结球告辞。
  
  两个小小孩这时才悄悄出来拿包子吃。
  
  结球叮嘱她:“你自己小心。”
  
  她点点头。
  
  结球走到楼下,在管理处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看报纸。
  
  那张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图文七彩斑斓,衬着他手臂上的纹身飞鹰,十分贴切。
  
  忽然他把报纸放下,结球看到他的脸,原来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十分英俊,骤眼看,像某个男歌星。他练得一身肌肉,只穿一件背心,好不炫耀。
  
  他在楼下等客人离去,看样子,已是入幕之宾。
  
  结球低下头,与他擦身而过,鼻端,闻到男人身上汗臊味。
  
  思讯知道母亲习惯从一个男人身边走到另一个,从不间断,当中只需喘息一会。这场马拉松赛大抵要跑到五十岁,做女儿的不得不怨忿地知难而退。
  
  可是,结球又佩服方玉意的胆色。
  
  大学里,一位教授同结球说过:“人生居然还有几件乐事,一是读书,二就是男欢女爱了,喝酒是其三,还有什么?让我想……”想了一整个学期,也没有第四样,名同利都不在其中。
  
  林结球没有那样的勇气。
  
  回到家中,只喝冰水,连咖啡都懒做。
  
  正看电视新闻,忽然觉得胸口生闷,想呕吐。
  
  她匆匆走进卫生间,对着洗脸盆喷出一口浓稠的液体。
  
  她抱怨自己:用惯英式下午茶的人吃什么上海点心,肠胃根本不适应。
  
  她抬起头擦脸,看见嘴角有红色迹子。
  
  这是什么?
  
  接着,她吐了第二口、第三口。
  
  洗脸盆都染红了。
  
  血,是血。
  
  这一惊非同小可,结球金星乱冒,用毛巾掩嘴,朝电话奔去。
  
  她仍然不住呕吐。
  
  她在电话上按下一个速拨钮,找姚医生,又再按下录音机,结球最后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我是林结球,我住明月路三号,我有意外,请即来我家。”
  
  这是单身的她一早录妥的求救讯号,今日可派到用场了。
  
  她内心明澄,躺在地上,眼前黑点渐多渐密,像一只坏了的电视荧光屏,终于全部漆黑,她失去知觉。
  
  姚伟求赶到时进不了门,他大声呼叫,惊动管理员,用铁笔撬开入门。
  
  他看见结球躺在地上,全身血迹。
  
  姚君一颗心似从胸膛中跃出,他以为结球遭到劫杀。
  
  连忙俯下身子一看,知道是吐血,反而放心,他即时叫救护车,同时替结球急救。
  
  结球找对了人,姚伟求不止会跳舞。
  
  到了急症室,看护迎上来给结球输氧气,又替她松开衣领,姚医生说:“让我来。”
  
  他替她脱下衬衫,又一次看到白色纱边内衣。
  
  他已没有遐思,只担心结球安危。
  
  片子出来了,主诊医生说:“胃出血,病人服用过量阿斯匹林。”
  
  “多少?”
  
  “超量一倍以上。”
  
  他们把结球送往普通病房。
  
  半途结球醒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姚君满头大汗,不禁感激。
  
  姚伟求猛一抬头,才发觉结球已经睁着双眼。
  
  他用温水毛巾轻轻替她抹去脸上血迹。
  
  实在忍不住,深深吻她的手心,并且落下泪来。
  
  急症室医生,甩头断颈,支离破碎的伤者都见过,毫不动容,今日却吓得魂不附体。
  
  看护进来说:“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结球不发一言,疲弱地看着她的救命恩人。
  
  稍后,周令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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