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是山,山的那边就是外面的世界,一个不同于一五八的世界,姑娘们都知道。自从上次点着蜡烛说了那些话以后,她们很少再谈外面,有一些同学的来信会告诉她们,她们就只是看,不再说了。
如果朝着山的方向走,那么就是在路的右手边有一条河,就是那条倒淌河,据说,这一条河是一条南北河,而这一段竟是这条河的一个弯道,一弯就变成了由西向东的倒淌河,过了这一段的弯,又走成直的了。由此当地的老乡有一个传说,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新意,无非还是天上的仙女看上了地上的农哥,然后演绎出一个让人为他们遗憾的爱情故事。因此,这一带的老百姓唱的著名的花灯调就是这一段。
路的左手边是医院的围墙,紧挨着围墙的就是连绵不尽的大山,这里的山终年郁郁葱葱,就是这时也是深绿色的。
如果调转身子向后走,那么就是河在左边,山在右边。走过医院的大门,就要下一个大坡,在坡上有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下了坡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是这一带村庄的繁华地段,每天的这个时候,村里的许多人都聚在这里,在说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看到整整齐齐走过来一排女兵,他们的谈话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献给了她们,她们像走过舞台一样,走过了老乡们的目光。
通常情况下,走到一座桥上时,就该往回走了,因为过了桥就是通往县城的公路,一直沿山脚跑,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姑娘们总是向那看不见的尽头,投以一种含量很复杂的目光,然后转身往回走。进一次县城对于姑娘们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现在她们能说出她们进县城的次数。
一五八毫无疑问是这一片群山皱褶里的一颗明珠,这对进山的汽车来说感触最深,汽车一头扎进山里,就仿佛永远也找不到山口,在一阵迷宫般的行驶后,突然看到了那一幢飞机大楼,就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知道其实是有路的。可是,过了一五八汽车又进入了另一片群山,但是,他们会带着一五八留给他们的好心情走很远很远的路。
可是,这时,就是黄昏时分,姑娘们看不到汽车,她们走在一条没有汽车的公路上。
关于冬天的话题,她们已经说了一会儿。
“原来我以为我会到一个下雪的地方去当兵。”任歌说。
“我也是。我觉得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去,那才叫真正的当兵呢。”戴天娇说。
“我曾经想过到一个有雪的地方当老师,像《山村女教师》那样,裹着漂亮的头巾,披着大披肩,站在雪地里等着远方的爱人回来。”朱莎莎说。
她们就这样边说,边又走回了医院大门。
又过了几天,天气感觉越来越暖和,看上去毫无再受冷的可能。大衣依然崭新,浓浓的樟脑味,有些折痕的面料。用手摸完又放到了被子底下压好。
一天,夏冰带回消息,晚上放电影。
“什么电影?”
“《爱情,你姓什么?》,还算新片子。”
“什么新片子呵,在学校时就看过了。”
一五八有传统,看电影从不在露天看,因为一五八有一个极其规范的,设备不错的大礼堂。
“走吧,去看吧。”夏冰说,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可以穿着大衣去。”
“那别人还不说我们是内五科放出来的。”王萍平说。
在一五八一说内五科谁都知道,那是精神病科。说是内五科的,就是说脑子出了毛病的人。
“我们大家都内五科也就没人说了。”朱莎莎说。
晚上,还有5分钟就要开映的时候,五个身穿崭新军大衣的女兵,像排队一样走进了医院的大礼堂,她们迈着等距、等节奏的步子,好像走在阅兵队列中,军大衣使她们每个人都拥有美丽的身段,从后面看,她们的腰上有两颗金色的扣子,扣子下面是她们显得丰满的臀,微翘的裙裾优美地轻轻摇摆着,使她们个个生出几分风情来。她们旁若无人地从后面的门走进,在中间的横行道拐弯,又拐一个弯向前走去,在第15排靠中间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喧哗的大礼堂,在沉静了几分钟后,突然“嗡嗡”响成一片。
姑娘们终于过了一把大衣瘾,她们把让她们美丽过,依然崭新的大衣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箱子里。
花样女兵(六)(10)
花样女兵
王曼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