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女兵(五)(6)

  任歌深深爱着绘画,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画家,但是,对于这一切她的父母不知道。作曲家不知道,在他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的时候,任歌从他的眼皮底下走到了隔壁杨叔叔的家里。杨叔叔是文工团的舞美,在任歌家的隔壁有杨叔叔的画室,谁也没有想到一个长得文文静静的女孩会喜欢到那样的地方,那是女人们不喜欢的地方。里面充斥着油画颜料、松香、调和油的味道,到处胡乱堆放着一些木条、木框和废报纸,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可是,任歌爱去,她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游乐园。当她感到家是冷的,看到总是忙碌在外的母亲疲惫不堪的身影时,她惟一想去的地方就是杨叔叔的画室。她在那里有一种温馨感和归宿感,她长时间地站在画架的前面,看一张亚麻白布的变化。她记住了落在白布上的第一笔总是赭石色,就是她在不懂得颜料时叫的咖啡色,地平线总是从那里开始的,房子和树木是长在地平线上的。亚麻白布的变化在她看来是神奇的,而杨叔叔手里的排笔是创造神奇的工具,还有那把薄薄的、精致的刮刀,她总是在杨叔叔暂时不用的时候,用手去触摸,小心地、敬畏地。在她看来排笔、管装颜料、刮刀、调色板是最漂亮的东西,是她最心爱、最想拥有的东西。
  
  小一点的时候,杨叔叔哄她就是给她一支碳精笔,让她在废弃的铜版纸上乱画。那时,她画她脑袋里的东西,画长着翅膀的小姑娘,画用花瓣吃饭的小白兔,画小狗的眼睛是大大的、圆圆的,还流着比脸大的眼泪。她趁杨叔叔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她的画涂成彩色的,把自己的一张小手搞得奇脏,然后让杨叔叔用指甲使劲去抠。后来,任歌长大了,不画那些东西了,杨叔叔长得老了,就说,任歌画石膏吧,那是基础,所有想学画画的人都要先画石膏。于是,她就在杨叔叔的画室里画起了石膏,她长时间地躲在画室里,眯缝着眼看她的对象,那时她的对象是一个抱着小羊羔的蒙古族小姑娘,她从她的正面画起,画遍了她的每一个侧面。
  
  在家里只要她一听到母亲说一个“忙”字,她起身就走,她觉得她已经不再需要父母,离开了父母她也能活。
  
  终于,有一天,杨叔叔抱回了一尊石膏像,是一个外国男人的,小伙子,长得英俊无比,杨叔叔说:“这就是大卫。”杨叔叔还告诉任歌美术学院又恢复招生了,而考试是一定要考大卫像写生的。从那以后,任歌做起了画家梦,而她生活中最大的事就是把美梦变成现实。
  
  事实是任歌没有考上美术学院,没有原因、也不知道原因,在杨叔叔对她寄予希望的时候,她与美术学院毫无缘分。为此,她痛哭了整整一天,整整三天拒不出门,更不愿进画室。那年冬天的时候,她与本团的几个女孩子一道,当了后门兵。应该说,后来上军医学校,读护士专业,她是极不情愿的,也是她无奈的选择。
  
  任歌想到妈妈的时候,就想提笔写信,但是最后落在信纸上的黑字总是那么几个“我一切都好,请爸爸妈妈不要挂念。”每次写完信以后,任歌就有一种沮丧的感觉,她恨自己为什么就不会表达,她有一肚子话想对妈妈说。这时,任歌就把一张白纸钉在墙上,墙就是她的画架,她的惟一的方凳上摆满了油画颜料,她手里捏着调色板,在墙上的白纸上画了起来。这样的举动能让她沮丧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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