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女兵(二)(13)

  后来,她对皇甫忠军忠军说:“那天,我觉得你是一个可靠的男人。”
  
  在后来的日子里,也就是朱莎莎陷入一种感情的日子里,她总在问自己,我是不是错了,他究竟什么在吸引我?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是不容易说清的。
  
  他们相爱了,在陆军一四三医院的边角树丛里,他们偷偷地约会。他们在黄昏时,到城里的大公园里,手牵手漫步。那是一种既紧张又甜蜜的体验,皇甫忠军忠军每每激动地拥抱朱莎莎时,总是内疚地说:“我真想完完全全属于你。”朱莎莎就轻松地说:“现在不是吗?”朱莎莎知道皇甫忠军忠军说这话的意思,就说:“我什么都不要求你,我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
  
  一天,皇甫忠军忠军对朱莎莎说:“过两天我要回一趟一五八。”
  
  “我也去。”朱莎莎几乎想都没有想,就这样说了。她知道一五八是皇甫忠军忠军的医院,她还知道在那里有皇甫忠军忠军的一间单身宿舍,她还知道一五八医院是皇甫忠军忠军的出生地。她想去,她渴望了解皇甫忠军忠军的过去,一个还没有她的过去。
  
  于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皇甫忠军忠军带着朱莎莎回到了一五八医院。到达医院的时候一样已经是天黑了,等车站安静下来后,皇甫忠军忠军带着朱莎莎像搞地下工作的人一样,悄悄潜入了医院,第三天的早晨,他们离开了一五八。
  
  11
  
  王萍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挤着爬在戴天娇床上向外看的夏冰和任歌,她还看到了一地的阳光,她不知道自己居然会睡了这么大的一个觉。她想也许太累了,想到这昨天的旅途情景又历历在目,看来一五八的确不怎么样,她想,自己是不是太冒险了?难道为了达到一个不成熟的目的,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不由自主地一阵发冷,用两个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肩。
  
  她没有立刻起床,她也没有大动作的翻身,但是她大睁着眼睛,她看到新白的天花板,是用石灰水刚刚刷过的,白得可以晃她的眼睛,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这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这么白的墙壁,可是,在这样的白色上竟莫明地挂上了那种旧黄的、带着水渍的、挂着黑色蜘蛛网的墙壁。她太熟悉那样的情景了,那种陈旧和破烂就像植人她身体的细胞,并且在她的体内迅速地繁衍、生长,让她永远也无法摆脱。是的,那是她的家,是她生长的地方。想到这,她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她进了军医学校,走进了那些“八旗”女兵们,她就有了最大的自卑和最大的自尊。她在黑夜里莫明地羡慕着她的这些“八旗”同学,她满脑子想象着她们的家庭,她想象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做她们的爸爸该是多么地幸福,她想象着她们家里的餐桌上摆放的大碗的肉和金黄色的芒果,她想象着她们小的时候,灯芯绒的衣服兜里装着上海奶糖。可是,到了白天,当她出现在她夜里羡慕过的人的面前时,她总是高抬着她的头,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笑容,她在她们感兴趣的对象前投以轻蔑的目光,她在别人坐她的床时铺一块花布,她用开水烫她洗好的内裤,她用的毛巾总是那么干净,她把她的东西整齐地放在一个地方,她在做每一件的时候,都似乎在告诉别人,她是一个有着极好教养的女孩…… 。
  
  这一切她都能做到,人们、她的同学们相信她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可是,惟独有一件事让她在想起时,就不敢再用目光看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那才是她最大的自卑,是长在她心上的一块疤痕,是永不脱落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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