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金刚(2)

荆雨原奇怪地说:“这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宁珠吃吃地笑着,用袖子掩着脸,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起床的老仆发现少主人坐在一株木棉树下怔怔发呆,觉得很奇怪。荆雨原怀念夜里发生的韵事,但小院里草木景物都在秋风里形容衰飒,和昨天投宿时没有分别,仿佛已经风流云散,禁不住悲从中来,在墙壁上题字说:“旧院隔秋应怜我,当知落木如新妆。”

离开废寺走了大约半天,忽然田野里有马车经过,停在他们一行人身边,只见宁珠掀开珠帘问道:“这位相公难道就是名动河南的荆公子吗,请上车一叙。”

荆雨原兴奋地爬上马车,对宁珠说:“我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双手紧紧握住宁珠的手不放开。宁珠用力挣脱,微笑着说:“让旁人看到了,恐怕有污读书人的名节。”

借着回乡探亲的名义,宁珠与荆雨原结伴而行,两人谈笑风生,发现彼此有很多思想和观点都非常契合,荆雨原感叹说:“如果早几年遇上你就是人生最美满的事情了。”话里透出一股怏怏的寂寞。宁珠却安慰他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我知道你已经娶过妻,对于名分我并不放在心上,这次见到桃金刚,如果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已经不再放在他身上,也许我们将来可以有所往来。”

荆雨原数次听到她提及桃金刚这个名字,实在难以掩饰内心的疑窦,便说:“桃金刚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竟然让你痴心到了如此念念不忘的地步呢?”

宁珠从随身的匣子里取出一卷画轴,摊开说:“这就是他。”

画中是一个形貌威猛的少年,眉目粗豪勇悍,画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从纸上一跃而出,将人活活撕裂。荆雨原吐吐舌头说:“这么一个粗人,恐怕不见得和你相配。”言下对自己的儒雅风姿非常自负。宁珠微微一笑,并不反驳他。

马车还没有到家,已经有仆人快马前来报信说:“恭喜相公,夫人已经临盆了。”

回到家中,果然见到全家上上下下一片喜庆,原来荆雨原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婴。荆雨原为她取名叫“绛绡”。

绛绡到了六岁,清秀婉丽的容貌让人一看见就非常喜欢。只是性子非常倔强暴躁,哭闹起来,怎么哄劝都没有用。别人都只得安慰说:“也许长大成年,多读些书,明白了事理就好了。”

绛绡虽然顽劣不驯,却非常依恋宁珠,每当大发脾气,或不吃饭,或摔碗碟,只要宁珠抱着她,轻声说几句话,她就会安静下来,恢复一个小女孩应有的神情。荆夫人也很喜欢宁珠,建议丈夫把她纳为侧室。荆雨原认为这样委屈了宁珠,派人去旁敲侧击,果然遭到了拒绝。荆雨原的妻子身子很不好,自从生下绛绡以后,更是长年处于病痛折磨之中,要依靠很多药草维持生命。她对宁珠也很偏爱放心,曾经私下里问宁珠说:“将来我一旦离开了人世,你能够接受相公续弦这件事吗?”宁珠笑着说:“不能。”于是找到荆雨原,提议说:“在俗世人的眼里,恐怕不会允许我们这样没有名分地继续往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结拜成兄妹。”荆雨原叹息着说:“你知道我所渴求的不只是这个。”宁珠只是笑着不说话。于是两人就烧香,洒酒,拜敬了天地祖,成了兄妹。宁珠也名正言顺地搬入了荆家,开始替荆雨原的妻子掌管家中财务用度,安排仆役劳作,把一切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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