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子(3)

此时方友松由于身体受到一次次剑创而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但他临终前忽然神志清醒,明白如果自己就此死去,恐怕所有的心愿都成了空。脑海里顿时记起李前溪剑谱的末页曾记载着一项很奇异的功夫,叫做“悲徘徊”,一时间福至心忽开,身体就像一只受伤离群的大雁般扭了几扭,竟然诡异地从伤夫人眼前消失了。

其实这种逃生之法,乃是“天下剑主”李前溪当年背井离乡、众叛亲离之际,万念俱灰仍存一线斗志时,禅修灵悟,兴之所至而独创的术法,与世间所能接触到的各门各派隐身逃逸术法有完全不同的方式,所以就连身为巫教教主的伤夫人竟然也无从追溯。有趣的是,李前溪昔年创造这种逃生术时,虽然心中所存留的意愿与方友松大相径庭,但生死险恶的境况与绝处求生的心意却不谋而合,才使得方友松能够顺利而完整地把术法施展出来。

方友松逃离伤夫人的巫术诛杀后,一路潜踪匿形,躲在深山中不敢现身。他伤势过重,在连夜的倾盆暴雨之下虚弱之极。这一夜跌跌撞撞在深山里冒雨行走,远远望见前面一星灯光,似是座寺庙,惊喜之下拔足飞奔。等到他湿淋淋地摸黑连滚带爬挣扎着跑上前,才发现那是一座非常古怪的客栈,屋檐下高高挑着一盏气死风灯,鲜红的灯光在雨中呈现出一团圆光,洞开的客栈大门,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更奇怪的是门口既然有灯光,客栈的大堂却黑咕隆咚的,就像一只张嘴的怪兽,阴阴惨惨。方友松打了个寒噤,由于雨势过大,只好抬脚进了门。

这一路奔跑使他耗费了所有的气力,进门便靠在朱红的门板上大口喘息着。时值秋深,草木凋零,风寒雨凉,方友松只觉得遍体有如火炙般滚烫难受,教穿堂风一吹,身子更是有如筛糠一般,呼吸一窒,差点儿晕了过去。幸好他得自李前溪真传的炼气法门帮助他守住了一口丹田之气,勉强能提起精神去掩门避风。

刚刚把半扇门合上,黑暗中就有呼呼的风声扑了过来。如果是平时,方友松只须身子略向前趋便可闪开,但这会儿他浑身发软、四肢无力,竟然给那硬邦邦的物体砸个正着,顿时跌倒在地,紧张之中,倒也生出不少气力,攥着那物体逃出门外。定睛细看那东西却是一具尸体,脑门上贴着一张朱砂符,尸体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板心连同耳、鼻、口都点着朱砂,这是以巫术镇其七魄三魂。方友松在湘西待的时间不短,顿时明白这是苗族巫教著名的赶尸,那么这间古怪的客栈自然也是专为赶尸人所设的赶尸客栈了。

为免生事端,方友松准备离开,正在此时,他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悠悠醒转,眼前却立着一个青气绕体的玉人儿,不是鬼女子又是谁呢?

方友松又惊又喜,顿时生出气力,握住鬼女子轻灵瘦削的手腕,流着泪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也许要误会像我这样的一个书生,既然与大小秀有了床笫之欢,见到更俏丽的仙姿便移情别恋,真是个不可靠的浪子!事实上,在遇上你之前,我怎么会知道自己所要找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感情的归宿,请求你允许我陪伴在你左右吧。”

说着就抱住鬼女子不松手。

正在纠缠的时候,伤夫人忽然闯了进来,指着方友松愤怒地说:“你这个蠢笨的书生,既然有了一线生机,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偏偏还要逗留在此地等待死亡的来临?莫非这一切都是天意么!”说着就从袖子里飞出一条银线,直取方友松的喉咙。

方友松自知必死,引颈闭目,听得耳畔一声脆响,睁开眼睛,却看见鬼女子用束发的一只玉钗刺中了伤夫人所发的暗器,那是一块薄如手帕、约有巴掌大小的银制物件,仿佛是个活物一般,被串在玉钗上,仍旧挣扎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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