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雪僧(2)

某年山寺突遭大火,黑夜里袭来的约有十来个人,都用黑巾蒙住颜面,绝不出声而手底狠辣,有异常匪。寺中生活清贫,并无宝物,不闻疑心昔年仇家寻上门来。众僧奋勇反击,其中尤以食雪儿为甚,徒手搏四人竟不落败,没过多久,居然硬生生用手掌撕裂了其中一个的胸膛,复以腿横扫,将另一人拦腰扫作两截,满天血雨纷飞。余匪见势不妙,疾步而退,食雪儿不肯罢休,追上前去以爪抓裂第三个人的天灵盖,与他搏斗的另一个人轻功很是了得,居然跃上树梢而飞奔,食雪儿追之不及,忽然猛地自口中喷出数丈长的烈焰,将那人焚毁。

众僧何曾见过这等异术,都是目瞪口呆。独有不闻脸色不变,知道食雪儿魔家三昧真火已练成。

过了几天,不闻恐仇家再聚众而来,伤及无辜,遣散众僧。

渡厄古寺重归荒芜,独有食雪儿死跪于雪地不肯离开。不闻叹息说:“你另有俗家来历,跟随着我,也是无用,况且我胸中所学,已尽教于你,他日总归有再见的时候呀!”

他走上前拉住食雪儿的手,发现触手滚烫欲燃,不由悲伤地说:“你胸中的魔性被武学所激发,如今只怕连我也制不了你了。你此次归家,万事须忍,不可动杀戒,切记,切记!”

食雪儿大哭不舍,不闻再叮嘱说:“杀世人,有若杀我。你杀一人,我便自伤一刀。”说着拂袖而去。

食雪儿紧紧追赶,怎奈不闻步伐有若行云流水,竟然沿着陡峭的冰崖笔直掠入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绝尘而去。食雪儿跪立悬崖,借着冰雪渐渐将身体的灼热之气镇住。他没听不闻的吩咐下山回家,而是在被焚烧过的古寺中修整出三两间房子,住了下来。

过了半年,陈况南着人接他回家,持有不闻的书信。食雪儿捧信泪落,终于回家。

陈宅庭院深深,不知几许,奢华之处,令人咋舌。食雪儿久居山寺,并无多求,粗茶淡饭便已满足。但他归家不过一年,父亲忽然形销骨立,于一夜暴毙。族人都指责他母亲生下祸胎,当年送至古寺便因为食雪儿天生不祥,如今果然将父亲克死。其生母不堪受辱,竟触棺而亡,以明心志。食雪儿坚不肯走,自顾着住在一间小偏院里,为父母守孝。

中秋时节,忽然在后花园里偶遇陌生客,约有五六人,错身而过,其中一人眼有凶光,细察俱是会家子。食雪儿暗自诧异,招来仆佣,才知道这些全是七夫人座上贵宾。

夜探客人所居厢房,恰有人如厕,食雪儿照面之下,识出赫然正是先前山寺纵火围杀僧人的黑巾蒙面人,因其手背刺有蝴蝶,印象犹深。登时狂性发作,一拳自板壁外击入茅厕,将那贼子生生穿膛击毙,又闯入厢房,趁乱连杀十一人,未留一个活口。

家人震惊报官,食雪儿凛然不惧,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惜已无人证。族人皆指其心性暴烈,最爱残杀。官不能决,正待要将食雪儿收监另审,忽然堂前有僧人口宣佛号而入,正是不闻,其后跟随一人,脸色如纸,跪立当场,供出事情始末。

原来陈氏一脉至食雪儿,已是独子,其母生育之时,恰逢夜半,众人皆见一团火光自天空坠下,穿越屋顶而落入她腹中,食雪儿应火而生。生而至邪,族人纷请要将此婴处死,陈况南无奈之下只得托人将幼婴连夜送到雪山古寺,托佛之佑。家中既无余子可继承家产,数位小妾便私下里合谋花高价雇了高手,烧寺杀人,了断陈氏血脉。更在陈况南每日所服羹汤中掺以微毒,时日渐增,毒性积蓄于内,久而入骨,终于不治而亡。

食雪儿得获自由,当即拜谢不闻,不闻微笑,取短刃道:“你杀十一人,我自戮十一刀。”刀刀自胸腹穿身过,十一刀一一刺过,血流满地,气若游丝。食雪儿捧着不闻的身体大哭,沿街回家,那血迹淋淋沥沥,看得街坊触目惊心。回家食雪儿以本命真火为不闻续命,三日后不闻醒转,起身便走,食雪儿不留,跪在地上说:“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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