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牌桌上的谋算（2）

 　主要朝别墅方面靠嘛，这个可以请设计专家来设计，把我们的构想告诉他们，他们会对这种新鲜玩意儿感兴趣的，那可以发挥他们的艺术想象呢。
　　
　　谁会来买呢？离城区这么远？
　　
　　这个别担心-这回不是裘毅给自己辩护，哥儿们中的一个这样说-据我了解，现在城里有钱人该买房的多半已经买了，尤其是那些钱来得太容易又多到花不完的人，他们城区里的房屋已经是东一套西一套，左一套右一套，有的家伙不光省城里面，甚至在深圳、广州和上海都置了业。这样的人，现在就看中了乡下的风景。他们再买房，就想到远一点的、偏一点的地方，能够完全避开喧嚣享受清净的地方。河阳这样的地方离省城只要两个小时车程，河阳到河川半个子小时，周末或者假期，带着家人、朋友或者干脆带着小蜜来这样的地方度个假找个乐子什么的，比在城里强多了。
　　
　　那是你的想法！
　　
　　怎么是我的想法？我有个朋友在省里厅局当官，他就表露过这样的意思。他说了，有人回老家盖房，盖得太好了招人眼目，盖得差了住起来不舒服，不如在外地弄套房更好。我就猜想这小子打这个主意不是为了住，而是为了别的。
　　
　　你的意思，裘哥在这儿盖的房子还可以卖到省城去？
　　
　　怎么不可以？我觉得完全可以-当然，主要的客户还应该瞄准河阳本地。
　　
　　裘毅说，这话不错。在河川那边盖别墅，你们简单算一算就知道，土地价格省了，税费省了，造价自然比市区便宜。即使在装修上弄高档一些，顾客在市区买一个平米的房子，在河川买一个半都没问题，也就是说，同样的价格，到河川买别墅比在市里买楼盘可以省个三分之一，如果我再把利润摊薄一点，少他妈挣一点，足可以便宜到二分之一。现在人会算账的，同等面积的房子，买远一点的，足可以省下一台车甚至两台车的钱，这难道不划算？何况这里还是别墅！再说从河川到河阳路上花这么点时间，比起省城从城东到城西花的时间还少得多，我觉得精明的人，有品味的人，会享受生活的人，是一定会选择这里的，嘿嘿，你们就爱信不信吧！
　　
　　裘毅的口气充满自信甚至是自负。其实，经商做生意特别是那些做大买卖的，对自己的目标和能力都有一种自信，正是这种自信驱动他们冒险，让他们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商机，选择一般人不敢选择的行为方式。
　　
　　但牌友中还是有人质疑：可是，你这地是租来的，不是买下的，土地所有权不在你手里，要是租地合同期满了以后怎么办？
　　
　　废话，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说得好听一点，你见过有几十年一成不变的事情吗？更何况那些规定和政策！说得难听一点，几十年后你我都死了，化成灰了，什么规定不规定-爱找谁找谁去！
　　
　　嗳，这个问题不大，这不就是像房产部门说的小产权房的意思吗？小产权房，无非不能转卖，自己住还不是想住多久住多久-另一个牌友说。
　　
　　去去去，小产权房那是农民在自己宅基地上建的房子，那是不交土地税的。刚才裘总说了，他那块地又不属于宅基地。
　　
　　哎，说你这个人是猪脑子你还不服，什么叫变通？这个完全可以变通。以工棚名义建别墅是一种变通；让那些买房的人以承包土地为名到这里居住又是一种变通-那些买房的人既然想贪便宜，他们哪里会不摸清这里面的违规风险？这就要靠我们做文章-我刚才还说做文章来着，你们他妈还不信-让他们能够彻底放心，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北京郊外那些地方，不是出现了大量的小产权房吗？京城多少款爷、三线演员还有搞美术赚了钱的，不是都买那里的房子吗-当然啦，当红的那些演员和富豪榜上的人是不会去买小产权房的，他们有的是钱，不在乎省那些钱-但既想住得好，又想省俩钱的人，所谓社会中上层吧，对这样的房产还是会有兴趣的。
　　
　　牌友们就这么被裘毅说服了-当然，裘毅说服他们不是为了拉他们入伙，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坚定自己的信心，现在连朋友们都全部赞同了他的想法，他自己更是自鸣得意了。不过他还要进一步捋一捋自己的思路，连打牌都没有心思了。他把那些刚刚码好的牌“哗啦”推到一边，充满想往地说，你们说，什么样的人会来买这些别墅？
　　
　　那还用说？无非两种人：老板和官员。这里不像北京和省城，河阳那些搞艺术的人，没几个有钱的，都是些穷光蛋。他们的字画作品之类的，只能拿到地摊上去卖-不是说他们的画画得就一定不好，而是这里码头不好。这种经济落后的地方，他们炒不起名气来，当然东西就没人问津了。
　　
　　是啊，艺术家基本别指望了。河阳市剧团那个在全国得了什么、什么小花奖的，我上次跟踪她去她住的地方看过，还是老式的单位宿舍，连新开发的楼盘都没买，更别谈买别墅了。
　　
　　此人这句话一说，马上引来牌友的嘲笑：没想到你这个色狼还有这一手，你他妈有胆干脆替她买一套别墅，把她包下来得了！
　　
　　这人便“嘿嘿”一阵讪笑，说，你以为我不敢啊？我不愿意罢了！
　　
　　见他们说着说着瞎扯了，裘毅敲敲桌子说，你们要养二奶，想住我的别墅，我白送，一分钱不要，可以吧？不过，到时候卖房子，你们帮我吆喝吆喝，看看有没有问题？
　　
　　那有啥问题？对了，你白送房子给我们没这个必要，那些主管部门的头头，我看倒是可以采取这种方式，把他们的嘴先给封起来。
　　
　　那还用说？关键人物，可以白送；重要人物，半买半送；平时相互关照的哥儿们，可以打折，这些都不是问题-做生意这么多年，咱们什么没见过、没经历过，用得着你提醒？！
　　
　　陆浩明书记，那个那个陆书记，你不送他一套-这帮人经常听裘毅吹他和陆书记怎么怎么熟，却从未见过他和陆浩明的直接来往，不免日久生疑，也想套套他的话。
　　
　　还有陈副市长，也是我们裘哥的哥儿们-另一个人跟着起哄。
　　
　　裘毅知道他们的目的，却不跟他们正面扯这个事，他不屑地“切”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没见过大世面，不懂得当大官的心理。你们以为市领导跟那些管审批、管盖章的小官僚一样，伸手就要，雁过拔毛啊？他们有他们的规矩，人家更重感情！关系好了，相互信任了，大笔一挥帮你把事办了，一分钱不要你的；关系不够铁，相互信不过，你就是送一头金象人家也不会要的。再说了，一套乡下的别墅，算得什么，你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礼物啊！
　　
　　裘毅这话绕了半天，说了跟没说一样，那几个哥儿们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可是一琢磨，里面竟没有任何内容-罢罢罢，这裘总就这么个德性，有时喜欢故弄玄虚，他能够把那么一大片地弄到手里，还敢在上面盖别墅，没有硬邦邦的后台，恐怕是玩不转的！
　　
　　几个人尽管没套到裘毅的话，但想到这一层，对裘毅不由得更加刮目相看了。
　　
　　有个人忽然想起一个理由，说道，不是拍裘哥马屁，我看裘哥这个项目肯定有市场，为啥呢？现在河阳市连续弄了几个地王了，裘哥瞅准这个机会搞别墅，那可是正当其时啊。地王一出，最后会怎么着？河阳市的房价又得往上涨，这有利于裘总这些别墅的售卖-买房不如买别墅，这句广告词怎么样？裘哥，盖了帽了吧？见大家点头，他说，裘哥信任我们，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们，这句广告词算我送给裘哥的礼物，不收策划费!
　　
　　拉倒吧你，这样的话谁不会说？还要你在裘哥面前讨好卖乖-另外两个人笑骂他。
　　
　　说到最后，裘毅又想起一个事，说道，哦，对了，还别忘了那些地头蛇。这土地全部是河川县平陂乡的，咱们就说跟乡里面联合搞开发，给他们一点甜头，有时候遇到麻烦，可以让乡政府出去挡一挡。
　　
　　几个哥儿们翘起大拇指：高，裘哥就是高，怪不得总是搞些大手笔呢！
　　
　　什么高不高的，你们肚子里说不定等着看我笑话呢，当我不知道？等我这些别墅晾在地里晒太阳的时候，你们又该取笑老子了，哼！
　　
　　好，商量了一个晚上，讲得口也干了，肚子也饿了，出去吃个夜宵！裘毅又道。几个人出了门，找家粥店，点了煲粥、小菜和啤酒，一直喝到半夜两点方散。
　　
　　过几天，裘毅又找这几个哥儿们商量，这次把有些问题想得更细了。比如把那些地划成几亩一块的小片，建起“工棚”后，那些地用来做什么？总不好真的自己耕种或者让购房人耕种，或者干脆还给农民承包，转而向他们收取地租-农民当中有些愿意当种粮大户的，他们会有这个积极性；有些农民善于种菜，种的菜就不像港阳公司那样用来出口，只要卖给河川县城或河阳市区的居民就行了-这样土地可以有所收益。当然啦，还可以把这些地挖成藕塘或鱼塘，好像种藕或者养鱼，效益会更高。再不就干脆全部开发成农家乐假期休闲场所，鱼塘、果园、菜地甚至养鸭养鸡养鹅的地方都弄上一点，到时候这儿的住户和城区里的居民来这里度假度周末，玩的花样就多了。有个人建议说，有些买主恐怕不喜欢太闹，你弄得那么热闹怕他不高兴。
　　
　　这个嘛，照样有办法。他要是肯出钱，把别墅附近几亩地全买去-当然不能用买这个词-全租去的话，他可以自己弄些篱笆围起来，在里面养点花草，弄点小桥流水什么的，自己当隐士去嘛。
　　
　　对，那就是苏州园林的味道了。
　　
　　那土地性质就全变了呢！
　　
　　嗳，管他呢，变了不就变了？还能怎么地？不过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不是有句话叫“潜移默化”吗？空着的地让农民先种着，时机成熟了再搞农家乐，农家乐搞热闹了，有人不喜欢就让他自己去搞“苏州园林”嘛。到了那一步，得等到两三年、三四年以后，到那个时候别说地方官已经换了，说不定连形势也都变了，咱们搞的这些不但又合法了，说不定还成为先进经验了呢？切!
　　
　　你当了先进，我们也不自己做了，去给裘哥做马仔去，干脆！
　　
　　裘毅眼睛一瞪：拿我开心是吧？你要当马仔现在就跟我当！说完，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