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海风摧毁了一切植物,直剩下坚硬的岩石,还有这栋威严的哥特式别墅。
先在周围勘察一遍,没什么异常情况,也看不到任何安保设备。前特种兵少校的队长一声令下,破门器打开紧闭的别墅大门,除两人在外围警戒,两人守住大门以外,其余六人再加上我,全部涌入这栋黑暗的房子。
我被夹在六人中间,闯进一条封闭的通道,很难想象这里会是别墅——没有进门玄关,也不是宽敞的客厅,甚至看不到任何门窗,只有墙壁上华丽的装饰,忽明忽暗的吊灯,更像一条通往坟墓的甬道!
没想到别墅内部看起来比外观更大,多半已深入地下,才遇到一扇沉重的实木大门,雕着洛可可风格的繁复花纹。我用眼色示意不要用破门器,担心破坏这件欧洲来的古董。队长按照我的吩咐,轻轻推开大门,七个人悄然而入。
房里亮着华丽的灯光,墙壁与摆设异常豪华,地下铺着最昂贵的波斯地毯,许多动物标本挂在墙上,家具与沙发都是凡尔塞风格,显然是从法国全套运来,简直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种怪异的环境,让每个人都越发紧张,可以清楚得听到呼吸声,偶尔枪支金属的碰撞声,队长皱起眉头轻声说:“快点撤!”
他想要重新打开房门,却怎么也无法拉开,这木头大门竟如此牢固?他拿来破门器用力一顶,价值数万欧元的房门当即破碎,等到木屑灰尘散尽,外面却是一道坚固的墙壁。
所有队员都目瞪口呆!恐惧如传染病瞬间散播——这不是进来的通道吗?明明是队长亲手打开的,出去却发现还是墙壁!他用手小心地敲了敲,居然是钢筋混凝土!我们手中的武器全然无用,只有烈性炸药才能炸开。
没人敢发出声音,大家仔细搜索房间,却并未发现其他房门——这是一个陷阱!
当我们打破了唯一的门,这个房间也就不再有门了,四面全是结实的墙壁,如一个封闭的酒瓮,接下来自然是瓮中捉鳖!
每件家具似都藏有乾坤,直到那扇落地镜子,做工非常考究精美,也许是路易十四使用过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全身迷彩战斗服的男人,看起来却那么滑稽可笑,原本不过是小小的推销员,终日为柴米油盐而辛苦烦恼,却来孤岛玩英雄学兰勃?
镜子深处,好像藏着什么,不是背后的影子,而是镜子的里面......
缓缓靠近镜面,用指尖轻触,如某个人光滑的皮肤——刹那间,镜面突然翻转,就像一扇打开的房门,力道竟然大得吓人,像一只大手将我推入镜中!
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被“抓”了进去,头晕眼花地举起手枪,却什么都看不到。待到整个镜面翻转了360度,才发现我已被关进墙里,夹在无边黑暗与透明玻璃之间——也就是刚才的镜面。
这面镜子是个机关,一面是古典风格的镜子,另一面却完全透明。现在镜子又恢复原状,镜面对着房间的人们,透明玻璃却对着墙里的我,我看到他们手足无措,队长惊慌地摸索镜子边缘,又用拳头硬砸镜面,却丝毫不起作用。
最后,他举起枪向镜子大叫几声,大概是要我躲得远一点。我往后退了数米远,后面是条地道,两边都是粗糙的岩石,我找了个凹陷处蹲下来,躲避他打碎玻璃的子弹。
几秒钟后,队长抠响冲锋枪扳机,对着镜面射出数发子弹——耳边充满撞击与震动声,透明的镜面却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印记!威力巨大的冲锋枪子弹,就像水泼到坚硬的地面,弹片飞溅着弹射起来,有一枚还擦破了队长的脸颊。
队长任由鲜血在脸上流淌,痴痴地看着光滑无暇的镜面,其余队员的眼神也充满恐惧,大约心想老板都完蛋了,怎么回去交差呢?
我早已冲回镜子背后,大力敲着玻璃狂喊:“我在后面!快点救救我!”
毫无疑问,他们看不到我,很可能也听不到我。
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自己绝望的表情。
然而,他们的表情很快就变化了。
不只是绝望,还有深入骨髓的痛苦。
首先是我们的队长,这个体形魁梧的铁汉,却抱着脖子颤栗蹲下,深锁双眉紧腰钢牙,眼球几乎从眶中弹出,他的手指插入肌肉,浑身鲜血似溅。其余五人也是类似表情,要么扭曲着倒下,要么举枪对天扫射。有人满面通红,全身抽痉,抓着自己喉咙,直到七窍流血,再也无法动弹。
这个房间变成了奥斯威辛,纳粹集中营的毒气室!
不知是什么毒气,也看不到任何颜色,但无疑让人痛不欲生——不,已经夺去了他们生命,我看到队长死不瞑目,其余五个大汉也变成僵尸,有人大小便当场失禁,整个“凡尔赛宫”成为屠宰场。
而我,而我这个穿着迷彩服,握着突击手枪的男人,却只能扑在透明镜子上——眼睁睁看着战友们死去,看着他们口吐白沫死于非命,看着一镜之隔成为人间地狱。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无力拯救这些人?他们都已经三十多岁,有自己的妻子儿女,跟着我卖命不是因为我有多伟大,只是我愿意给出更高的价钱,却像狗一样死在这座孤岛上。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如此自信满满?确信自己能够轻松成功?为什么不仔细考察做足准备?为什么要送这些人来埋葬自己?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或许,对于Matrix来说,我必须要活着。
被活着?
一秒钟后,已感觉不到活着了,淡淡的烟味传到鼻息间,令我沉入黑暗海底。
女妖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