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副校长拿出学校的处分决定,扔给我:开除学籍。理由冠冕堂皇:“……不安心学习,与社会人员混在一起,大搞封建迷信活动,骗取钱财,且不思悔过,给学校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经学校党委研究决定,对周天一予以除名云云。”
侯华幸灾乐祸地笑,笑声像极了挥刀自宫后的东方不败。
我的手不停的颤抖,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此刻重如压在孙大圣头顶的五行山,不上学我还有出头之日吗?孙大圣还有唐僧解救,可我师父如今关在牢里,生死未卜,谁来搭救我呢?
我回宿舍收拾行李,上铺下铺的兄弟都在,都是一脸的同情,外加爱莫能助的惋惜,如果再让我回头选一次的话,我宁愿饿死教室,也要把学上完,可惜没得选了。
“你去哪里?回家吗?”乔好运说。他的名字取得好,有好运罩着,我没有一个好名字,也没有好运。我心里悲凉。
回家?想起父亲卖掉耕牛送我来学校的悲壮,我怎忍心将他如豆的希望掐灭。我摇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反正不能回家。
“天一,我们永远是好兄弟,有困难说一声。”李平阳真诚地说。我强忍住眼泪,拍拍他的肩,又逐一拍拍所有人的肩:“好兄弟,友谊万岁。”始自五块钱猪头肉的友谊,通过三年的朝夕相处,我们现在都是莫逆之交。
散了罢,既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就早散早滚蛋吧。
我拎着行李走出校门,阿娇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直到看不见学校的围墙了,她才冲上来,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
我反身抱住她,我们泪眼相向。
我们曾经勾勒过美好的前程,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回我老家县城当老师,然后研究我们共同的课题--生儿育女,偕手终老,人的一生都是这样度过的。上师范大学,从头看到老,中间自己尝,能和相爱的人守在一起,一个小县城足够了。
她问:“你去哪里?”
我苦笑:“父亲把耕牛卖了供我读书,我学业不成,只能回家做牛做马以报亲恩了。”我言不由衷,没打算跟她说实话,我不想再连累她,本来可以举案齐眉的,现实却成了男耕女教,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中间这段不用品尝,滋味想得到,只能是苦涩的。
“你不要我了吗?我们才刚开始……就这样结束吗?”阿娇泪打梨花落,我见犹怜。
我替她拭泪,自己却泪流不止。
“你好好上学,不要管我,也不要想我,我跌得倒就爬得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安慰她,仍然是言不由衷,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你不要走,你要饭我也跟着你……”阿娇是典型的农村女孩儿,话也是典型的乡村爱情语言,朴实却感天动地。我会拖着一个大学生去要饭吗?饿不死也羞死了。
“你不是有手艺吗?你去租个房子,然后去街头摆摊,我每个星期去看你一次,只要能经常看到你,我就满足了。”阿娇摇着我的胳膊说:“答应我,别离开我,就在这座城市里等我。”
我也是这样想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可惜我是个落难的英雄。我又何尝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人哪,阿娇是我的初恋,爱情的甜蜜在嘴里还没化呢,我怎么舍得放手。
可是她的未来能触摸得到,我的未来却看都看不清,让我怎能不柔肠百结。
我想了想说:“我先不走,等我想好了,安顿好了再来找你吧。”
她让我发誓,我长这么大没发过誓,有些为难,怕自己守不住誓言。她坚持着,目光令我心碎。
三、大祸临头(2)
周易大师
程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