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真汉子(2)

  

那些天,元庆的心憋屈得厉害,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发泄出来。

有天晚上,大家都在上晚自习,元庆溜达到了操场。

操场上有一帮高年级学生在练武术。

元庆知道那个“教练”是谁,袁灿,老相识,一个又矮又胖的高二学生。

袁灿跟元庆一起在体校武术队练过几天武术,还曾经被元庆惹弄哭过一次,因为元庆取笑他的名字,袁灿袁灿,又冤又惨。初中的时候,元庆因为跑得快,反应也算灵敏,被他爸爸送到业余体校参加了足球队。元庆太懒,练球的时候跑动不活跃,光等着别人喂球,这样就很拖球队的后腿。从前锋到后卫,再到守门,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干脆要求转到武术队。转到武术队的第一天,元庆就失去了练武术的兴趣,因为教练说,现代武术不是技击,而是结合了舞蹈动作的一门体育项目。果然,元庆在武术队的那几天,除了基本功压腿、踢腿什么的,学到的就是提膝、亮相、二起脚、旋风腿这些在舞剧《红色娘子军》里都能看到的动作。所以元庆就不想练了,除了偶尔去摔跤队那边偷学几招摔跤动作解解渴之外,再也没去武术队那边。甚至有人问元庆为什么会空翻时,元庆都不好意思回答。

元庆看到袁灿在教那帮高年级学生练那些看上去很花哨的动作,忍不住说了一声:“大家在跳舞吗?”

一个学生晃了过来:“你来跳跳我看?”

元庆腾身打了一个漂亮的旋子360,那帮人一下子傻眼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这么牛的动作,袁灿胖得像猪,这样的动作他在梦里都打不出来。可是袁灿不想服输,在一边“啪啪”地打耍猴子一样滑稽的通臂拳。元庆说:“这玩意儿好使吗?”袁灿实在是忍不住了,闷哼一声:“你过来试试!”元庆心里正憋屈着,上去就推了他一把:“别在这儿糊弄人了……”话没说完就被袁灿踢了一脚。

元庆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拽住袁灿的一条胳膊,往身边一带,就势一扭身子,袁灿转着圈儿倒在了地上。

袁灿的几个“学生”想上来动手,一个人说,别动,他是元庆。

这些人不动了,扶起袁灿就走。

元庆清楚地听见袁灿对那帮人说,我不是打不过他,我是不愿意招惹他罢了,一个小混子,整天有小偷过来找。

元庆有心追上去质问他,一想,笑了,有什么呀,你害怕我就行。

过后,想起袁灿说他是个小混子,还有小偷来找的话,元庆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有些不爽。

一天,    学校里有人传言,说社会上的一帮掏包贼起了内讧,一个外号叫死人脸的大个子被人用刀捅死了。

这个消息让元庆的心悬得老高,立马去找了扁铲,问他有没有这回事儿,这事儿牵扯不牵扯到扁铲?

扁铲黄着脸说,这事儿是真的,冷强是被一个叫小军的人给捅死的。

“小军太猛了……”扁铲哆嗦着嘴唇说,“那天胡金来找我,让我给他找个地方躲躲,我就把他藏在家里了。昨晚,胡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脸色焦黄焦黄的。问他,他说,他本来是想去找冷强要点儿钱的,冷强欠了他很多钱,结果看见冷强歪倒在他家门口,地上流了一大摊血。胡金没敢住脚,赶紧往回跑,碰上了一个‘皮子’。那个‘皮子’说,冷强在路上遇见小军,二话没说,抽出刀子就捅,小军被捅了一刀,冷强又上去捅,被小军把刀子夺了过去,冷强还往上冲,被小军捅了一刀,冷强歪歪扭扭地跑了,小军拿着刀子去了派出所。”

元庆听出了一身冷汗:“你赶紧让胡金走,以后别跟这帮人掺和了……”

扁铲说:“胡金已经走了。以后我不敢接触他们了,太可怕了。”

可是扁铲想要抽身已经晚了,三天后他被人暴打,躺在海边,如果不是胡金救他,淌血就淌死了。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元庆放了学,正准备回宿舍,小满铁青着脸来了,开口就是一句:“扁铲被人打了。”

尽管扁铲早晚有这么一天早在元庆的预料之中,可是一看小满的脸色,元庆还是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儿?”

小满把元庆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愤愤地说:“你说我要是不管他吧,他哥哥又说过那样的话,当初尽管我没应声,可是我那也算是同意了。现在,他出事儿了,我怎么能不管?”小满说,刚才他下班,路上碰见一个邻居大姐,大姐说,扁铲受伤了,躺在医院里缝针,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喊元庆和小满的名字,满脸都是泪水。小满就去医院找他,他已经缝完针了,躺在医院走廊的一根长条椅子上。

“我问他,你怎么了?”小满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继续说,“这小子不说话,一个劲地哭……他妈的,一点儿出息没有。”

“你倒是说呀,他是被谁给打的?”

“是一个叫万杰的‘皮子’带人打的。”

“万杰为什么打他?”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是个窝囊废!”小满哼了一声,“我把他拖到了医院外面,问他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他说,是我自己磕的,你又不管我,我跟你说不着。我踹了他一脚,他这才跟我说了实话。他说,那个叫万杰的小子问他为什么窝藏胡金?扁铲不承认,万杰就开始动手……万杰怀疑冷强是胡金找人杀的。扁铲被打草鸡了,就带着他们去找胡金。去哪儿找?胡金早就从扁铲家走了。他们就把扁铲弄到海边,继续打。有个小子简直是个畜生,用一块破渔网套住他,然后搬着石头往他的身上砸,还往他的头上撒尿……这时候,胡金带着一帮人来了,胡金拿着一把土枪,放了一枪,把他们吓跑了。胡金怕警察抓他,让人把扁铲送到医院,自己又不知躲哪儿去了……”

“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元庆盯着小满的眼睛问。

“你说呢?”小满反问。

“我想起了卫东大哥嘱咐过的话。”元庆不动声色地说。

“我也没忘,”小满垂一下头,猛地抬起来,“抓万杰!”

“你知道谁认识万杰吗?”

“很简单,”小满拍一下元庆的胳膊,示意他跟着往外走,“冷强和胡金的那帮‘皮子’很好找,只要找出一个来,就能打听到万杰的下落,然后咱们把他抓出来,按照他们揍扁铲的路子揍回来,再让他们赔医药费。过程你就不用管了,我不整出个效果来,算他养的!”

元庆想了想,心中有些忐忑:“那帮人混社会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咱们两个能行?”

小满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玩的是魄力,我不相信几个‘皮子’不想要命。”

元庆说:“为了这么点事儿,你想拿命跟他们玩?”

小满说了一句不知是从那个连环画上看来的话:“三军不能用命,必死无疑!想玩,就得先把脑袋拴在裤腰上,不然就忍着。”

“不能忍,忍了这次,备不住下次还有更大的事情来让你忍,”元庆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被人用膝盖压着脖子和被冷健打破鼻子时的那种耻辱,猛地站住了,“这次咱们必须狠!不能等人家动手才开始反击,那不是男人干的活儿,要做就做一条真的汉子!”

小满点了点头:“对。”

元庆继续往前走:“大不了我不上学了,有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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