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5）

 　　“可笑的事情常常会发生，布丁这样结束生命我确实难过，但想到张一松还存在时，我还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如你们所想的那样，他认为是我不择手段将布丁逼到了今天的地步。他撕扯我的头发，将我往墙面上摁，我都没有反抗，我只是觉得悲哀。虽然我一直在和布丁在争抢着他，觉得对手就是彼此，现在才发现事实并不是想的那样简单。事情失去了平衡，就变得毫无意义。他说不想再见到我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他爱的是布丁，而我只是用来平衡他和布丁感情的那个砝码。其实他也好，我也好，布丁也好，甚至你们自己都知道，布丁根本就不爱张一松，难道不是吗？全都是妥协和交易。”王奇一的眼泪从墨镜下滑落，大颗大颗，温热饱满。女人对男人彻底失望的哭泣加上如浪涛一样拍击着心岸的话语，让祐祐和康纵相对无言。
　　
　　可故事发展到现在，如果不是王奇一的话，究竟是谁有能量在控制所有的事情呢？祐祐“布丁已经选择这样的路了，那项链究竟是谁放在她包里的呢？如果不是你的话，难道是她自己真想拿走吗？”
　　
　　“在参加完活动之后，我在试衣间把衣服换过来时将项链放在了化妆间，不过五分钟，项链就不见了。我也没有想到，最后项链会在布丁那。”
　　
　　最后。
　　
　　最后，项链会在布丁那。
　　
　　最后，布丁也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就当少年遗失的记忆好吗？偶尔再想起也许会回忆些什么，但一直纠缠在情节上，弄清楚谁对谁错又如何了呢？哪怕是王奇一做的手脚她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三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远，却彼此绕了很长很长的距离。
　　
　　从脚跟生长出来的茎叶迅速的蔓延，纠缠了多久的时间？还会纠缠多久的时间？
　　
　　11
　　
　　明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还侥幸的以为纸可以包住有限的氧气，让火没有继续燃烧的空间。总有这样的孩子，一直相信奇迹和力量的。
　　
　　莫小鱼不知道为何相老师又把小说合约还给了他，他感到奇怪。相老师说：“对方考虑半天之后决定还是以你的名义出版，50万的费用就当进行了一次投资，你并不需要现在就把钱还出去，等到我们的小说有了销量再从版税里面扣除就行。”
　　
　　小鱼相信了，在有限的生命里，如果对故事的情节有所怀疑，人生便变得毫无意义。就如同再好看的电影，却在一直推敲导演的心思，无论如何都无法体会到影片的精彩啊。
　　
　　祐祐回到了父亲公司的总部本岛，自从上初中之后祐祐再也没有到过父亲的公司。小时候记忆中的公司总部并没有那么高耸入云，员工也不如现在一样各个光鲜，那时的每个人都可以弯下腰来亲亲祐祐的额头。
　　
　　父亲在办公室里等他，顺利的回到湘南高中之后，父子之间也再未见过一面，再见面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对于祐祐这一次主动的造访，父亲觉得有些意外，他一直有他喜欢的生活，也按照自己的思维行事，哪怕知道自己的过失在哪里也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倔强的少年从不会轻易向世界妥协。
　　
　　“爸爸，我对不起你。”祐祐的开场白，表情平静，眼神里全是妥协。
　　
　　坐在椅子上的祐祐的父亲微微抬起了头，仔细端详着快18岁的儿子，微微凸出的喉结和光线下隐约的细细的胡须无不证明祐祐终于成为了一个大人。
　　
　　“对不起。”这是祐祐人生以来第一次对他说对不起。
　　
　　“很多时候我都过于自我，不明白你对我的爱护，也从来不考虑你的苦心，希望现在明白还不晚。爸爸，我……不是故意的。”祐祐的嘴角抽搐，眼眶也红了一半。
　　
　　祐祐的父亲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祐祐面前，轻轻的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结实的肩膀已不是当年骑在自己身上的小孩了。浓密而有朝气的发型无不告昭着祐祐已不是小孩了，一直以来忙于自己的工作忽视了祐祐一天一天的成长和壮大，突然看到儿子这样，祐祐的父亲内心也是有掩饰不住的感慨。
　　
　　“爸爸，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但是请相信，这件事情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祐祐一字一句并不是儿戏。
　　
　　“你说。”
　　
　　“我想借300万。”
　　
　　“300万？不行。”祐祐父亲下意识的拒绝，祐祐从来不会主动向他提出要钱的要求，可是今天却突然提出了借300万的要求。
　　
　　“可是，我是真的需要，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非常需要。”急促的解释，起伏的喉结下压住了大量因激动而分泌的唾液。
　　
　　“祐祐，无论你要做什么，300万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还未读大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事情不是你说说就完了，负责这个词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爸爸，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请你相信我。”祐祐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然后手扶着旁边的椅子跪了下去。
　　
　　整个人直直的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连祭拜母亲和妹妹都不下跪的祐祐整个人跪在了父亲面前，为了生命中挚友莫小鱼。
　　
　　“我不是一个懂得感情的人，一直以来我的世界都是围绕着自己。小鱼只剩下了不过半年了生命，可是他仍然愿意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割舍出去拯救他的好朋友，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我活了18年做的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想帮助小鱼，需要300万。如果这一次只需要300块的话，我会去做，这一次需要3000万的话我也一定会去做，哪怕毫无希望，我都会去争取，因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在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们连这样的心愿都无法满足。”
　　
　　任何的借口和指责都无法在祐祐的坚固友谊中找到缝隙，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爱就是所有的一切。
　　
　　即使父亲花了两百万要证人撤诉，之后的祐祐也无法对父亲说出一句表示歉意的话。而几个月之间，因为一个朋友，祐祐会跪倒在父亲的面前。
　　
　　是成长了还是任性了？
　　
　　祐祐跪在地上，低着头发出抽泣声，刚才那个顶天立地的少年瞬间成为了因为感情而落泪的孩子，双手紧紧的握紧，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是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是莫小鱼教会的他如何对世界一笑了之，也是莫小鱼教会他如何忍气吞声。面对自己最爱的女孩的离开，他静静的等待，随时等待着她的回来，他不求所得，只求能够给她最后的避风的港湾。他也感谢康纵，到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那样好，同样是不求所得的付出，人与人之间的爱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他的心。
　　
　　或许期间的这一切让人恨不得没有发生过，但是真真切切的生活却让祐祐感受到了成长的啪啪作响，就如同半夜骨节的咔嚓声，清脆而明亮。
　　
　　他所能够做的，只是为小鱼赎回本该就属于他的小说版权。
　　
　　转过头看本岛的风景，也是春天了。23楼的风景将本岛全部收入眼底，祐祐的父亲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年幼时，犯了错怎样被打都不承认错误的祐祐也会有一天因为友情而放弃自己的尊严，无论如何这也让父亲感到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