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与李济的友谊(2)

当此之时,梁启超的次子梁思永正在大洋彼岸美国哈佛大学就读,主攻考古人类学专业。这一专业的选择来自于梁启超的精心策划与安排。具有博大学术眼光和强烈民族责任感的梁任公,眼望世界范围的考古学迅猛发展,而号称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境内,从事考古工作的人都是以各种名义来华的外国学者,如瑞典人安特生(J.G.Andersson)、加拿大人步达生(Davidson Black)、 德国人魏敦瑞(J.F.Weidereich)、 法国人德日进(Pierre .Teilhardde.Chardin)、日本人鸟居龙藏、水野清一等等。对这种现状颇为不满和不服气的梁启超,很希望有中国人自己出面做这一工作,认为“以中国地方这样大,历史这样久,蕴藏的古物这样丰富,努力往下作去,一定能于全世界的考古学上占有极高的位置”。[52]

正是有了这样一种眼光和信心,决心以学术薪火传家立业的“饮冰室主人”,才让长子梁思成赴美国学习建筑,次子梁思永学习考古。这一安排,皆是为了让当时不受中国学术界重视的冷僻专业,能够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成长、壮大,“为中华民族在这一专业学问领域争一世界性名誉。”他在致子女的信中说:“思成和思永同走一条路,将来互得联络观摩之益,真是最好没有了。”[53]后来的事实证明,梁启超的目的达到了,梁思成与梁思永学成归国后,分别成为自己专业学科中领一代风骚的宗师,只是天不假年,梁启超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1926年12月10日,梁启超在写给次子梁思永的家信中,多次提到李济的田野考古发掘:“李济之现在山西乡下(非陕西)正采掘得兴高采烈,我已经写信给他,告诉以你的志愿及条件,大约十日内可有回信。我想他们没有不愿意的,只要能派作实在职务,得有实习机会,盘费、食住费等等都算不了什么大问题。”[54]此前,梁思永在美国学习期间,曾参加了印第安人遗址的发掘,他写信给父亲梁启超,表示想回国实习并搜集一些中国田野考古资料。为此,梁启超向这位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子提供了有关统计资料,还为其回国后的实习机会和条件作了精心安排。从信中可以看出,梁思永一旦回国,则可跟随李济到田野去一试身手。

李济和袁复礼在山西工作了两个多月,直到12月30日方结束。此次发掘收获颇丰,共采集了七十六箱出土器物,分装九大车,于次年元月初,历尽数次艰险磨难和几个昼夜的风餐露宿,总算把古物安全无损地押运到清华国学研究院。山西夏县西阴村遗址的成功发掘,揭开了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序幕,标志着现代考古技术在远东这块古老大地上作出了突破性示范。作为人类学家的李济也由这次发掘而正式转到了考古学领域探索与实践中,从而奠定了其在中国现代考古学发展史上开一代先河的大师地位。

1927年1月10日,清华国学研究院欢迎李济、袁复礼二人山西考古发掘成果的茶话会在众人期待中召开。继张彭春之后出任清华大学教务长兼理国学研究院事务的梅贻琦、国学院导师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及全体助教、研究生出席了会议。[55]李济首先介绍发掘西阴村遗址的情况,选择这个遗址是因为《史记》上记载:“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这些行政名城都在今天的山西省南部。又说这次发掘不是乱挖的,而是严格地一层一层挖下去。袁复礼插话补充说:“我同李先生从某地寻找到某地,我敢于同他赌咒:如果能在这里找到新石器文化遗址的话,我决不相信。后来到了西阴村,真的找到了,我就认输。我们用的‘刮地皮’(的方法),一层层刮……”[56]当时骂军阀搜刮民财称“刮地皮”,袁复礼把这个名词移到考古发掘的方法上,颇为形象生动,师生们听罢不禁开怀大笑。

西阴村遗址的出土物大多是残破的陶片,因知识与眼界所限,研究生们看罢有点不知所云,当一个半腐的、经过人工切割的小小蚕茧现身时,大家的兴趣才一下子提了上来。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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