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般的重生(8)

 

“恐怖电影都是这么开场的。”艾丽说,“你确定他住在42号?”

“我确定。”我的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巨大的恐惧感回来了,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让人窒息。

“最好别刮了我车上的喷漆。”琳赛说,一条树枝划过车门,传来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声音。

树林向后退去,肯特家的房子从黑暗中显现,闪着白光,就像一座冰雕。它静静矗立,四周是全然的黑暗。这让我想起《泰坦尼克号》里冰山从水面升起,把船劈成两半的情景。我们全体静默了一秒钟。细小的雨滴打在挡风玻璃和车顶上,琳赛关掉iPod,一首老歌从收音机中响起,我突然间听懂了那些歌词:像感受过去一样感受现在……再次抚摸我的全身……

 “它几乎跟你家的房子一样大,艾尔。”琳赛说。

“几乎一样大。”艾丽说。我突然觉得很喜欢她,艾丽喜欢大房子、昂贵的汽车、蒂凡尼珠宝、楔跟鞋和亮体粉。她总是迷上配不上自己的男生,而自己又不够聪明,所以意识不到这一点。她私下里还是个很棒的厨师。我了解她,我理解她,我了解她的一切。

房子里传出Dujeous乐队的咆哮:所有的说唱歌手都来啦,如果你觉得歌词够劲儿,那就尽情摇滚吧。楼梯在我脚下滚动,我们上了楼,琳赛笑着抢走我手中的伏特加酒瓶。

“慢点,萨姆,你还有正事要做。”

“正事?”我半笑半喘地问。屋子里的烟雾太浓,我差点喘不过气。“是做爱?”

“做爱的正事。”她凑过来,脸盘似乎变大了,像个月亮。“先别喝伏特加,好吗?”

我茫然地觉得自己点了点头,琳赛的脸退了回去,她扫视整个房间。“我得找到帕特里克,你会没事的吧?”

“当然。”我说,试着挤出一个微笑。我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再有反应。她转过身去,我抓住她的手腕。“琳兹?”

“啊?”

“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她耸耸肩,“好的,当然。无所谓。他在后面的什么地方——他刚才给我发了短信。”

我们推开身边经过的人群,琳赛回过头来朝我喊,“这里像个迷宫。”人们的谈话声和笑声模模糊糊地从我身边飘过,他们的外衣划过我的皮肤,啤酒、香水、沐浴液和汗水的味道——这一切迅速地混合在一起。

人们看上去都像我梦到的样子,熟悉却又模糊,他们的形象似乎在不停地变换,我在做梦,我想。这一切都是个梦:一整天都是梦,当我醒过来,我会告诉琳赛这个梦是多么逼真,时间是多么持久。她会转着眼珠告诉我,每个梦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十秒。

想着怎样把这些告诉琳赛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她会用力扯着我的手,不耐烦地撕她的头发——我只不过是梦见了她,她不是真的在那里,我会开始傻笑并放松下来。一切都是个梦;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我可以随意亲吻任何人。经过一群男生的时候,我暗中打量他们——亚当·马歇尔、拉森·卢卡斯和安德鲁·罗伯特斯——如果愿意,我可以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看见肯特站在角落里和菲比·瑞弗尔说话,心想,我可以走过去吻一下他眼睛下面那颗心形的痣,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我绝不会去吻肯特,甚至做梦也不会。但如果我愿意就可以这么做。我现在正舒展着身体躺在某个地方的一张大床上,身上裹着温暖的毯子,周围全是枕头,我的双手垫在脑袋下面睡得正香。

我正准备告诉琳赛——我昨天做了个梦,也许昨天也是这个梦的一部分——这时我看见布里吉特·麦奎尔站在一个角落里笑,胳膊缠在亚历克斯·里蒙特腰上。他正倾身向前蹭着她的脖子。布里吉特抬起头,看到我在看他们,就抓着亚历克斯的手朝我走过来,把挡路的人推到一边。

“她会知道的。”她趴在他肩上说,然后转过身朝我微笑。她的牙齿很白,闪闪发光。“哈伯太太今天布置论文作业没有?”

“什么?”我很迷惑,过了一秒钟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英文课。

“论文作业。关于《麦克白》的?”

她推推亚历克斯,他说:“我错过了第七节课。”他看了看我的眼睛,又看向别处,灌了一口啤酒。

我什么都没说。不知该说什么。

“那么,她有没有布置下来?”布里吉特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像只等人喂食的小狗。“亚历克斯得去看医生,他妈妈让他去打针,预防脑膜炎。去年因为这个病死了四个人。被车撞了活下来的几率还高些——”

“他应该打预防疱疹的针。”琳赛哼了一声,但是声音很小,只有我能听见,因为我正站在她旁边。“不过,也许太晚了。”

“我不知道,”我对布里吉特说,“我逃课了。”

我盯着亚历克斯,看他的反应。我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琳赛和我今天站在“湖南菜馆”店外向内张望。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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