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

唱诗班的长凳摆放在祭坛后面。我最终被安排坐在唐·穆尼旁边,查瑞特坐在我的另一边,她手里攥着一份公告不安地拧来拧去。唐的歌声几乎是喊出来的:“上帝是一座坚固的城堡……”他的声音比合唱团其他人都低两个八度音。尽管显得有些笨拙,他还是唱得兴高采烈,这让我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那些窗户真可惜了。”趁着康维校长发表他一年两度的演讲的空当,唐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他盯着人头攒动的楼厅顶上那些干净明亮的窗玻璃。那里曾经有几块彩绘玻璃,画的是基督敲木门的情景。

三年前的一天,一场大火让这个教堂的楼厅几乎损失殆尽,唯独那些彩绘玻璃完好无损,因此被奉为奇迹。然而,它们最终难逃劫数。爸爸告诉我们在教堂重建中,它们还是被一个放错位置的梯子打碎了,我们很伤心,因为它们是150年前的工艺,无论我们怎么预算,也无法替换几块同样的彩绘玻璃。

“真希望我能拥有一部时光机,回到从前去扑灭那该死的大火,”唐小声说,“那么,它们现在肯定还好好的。”

康维校长回头看着我们,他那眼神就差直接大声喊出“别窃窃私语”,我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心情沉重地坐在长凳上不再说话了。

“正如我所说,”校长继续他的发言,“圣三一学校可以为各种生活环境的青少年提供实现梦想的机会和必要的指导。然而,到底帮助哪些家境不是很富裕的孩子呢?我们需要认真确定。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认真思考这些问题:你可以做什么?你能为恩泽和拯救一个灵魂付出多少?”康维校长说完,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坐在我爸爸旁边。

到场的新闻媒体群情激昂,我却坐在那里心里暗想:救赎灵魂真的能跟拿HTA奖学金相提并论吗?它们之间有关系吗?

查瑞特拉了拉我的袖子:“该我们了。”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我们从表演台上站了起来,尽管昨天已经排练了三个多小时,我手心还是冒汗了。我看着台下的观众:妈妈、裘德、詹姆斯坐在最前排正冲着我们微笑;皮特·布拉德肖来得虽然有点晚,这会儿也跟他妈妈坐在后面几排上,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我将视线移到了楼厅顶部的那几扇窗户上,跟着查瑞特一起开唱了。

我想象着那些打碎的彩绘玻璃都还在,上帝正站在那扇硬木门外。“开口问,你就能得到回答;只需轻敲,门就会为你打开。”这句话我爸爸曾经跟唐·穆尼说过,就是这几句话让这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流下了热泪。我又想起就在唐刚到教区没多久,我在小教堂里找到了丹尼尔。他望着头顶的彩绘玻璃,向我问了几天前我刚问过爸爸的问题--为什么爸爸要原谅唐,毕竟唐伤害过他。

“他不应该把唐伤害他的事情告诉别人或者叫警察来吗?”丹尼尔问。

我试着用爸爸的口吻跟他解释,但是,就连我自己都还很困惑,爸爸的那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爸爸说我们应该原谅他人,不管这个人有多坏或者伤你有多深。他说人们做坏事是因为他们感到绝望。”

丹尼尔闭上眼睛,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我本来以为他被感动得快哭了,谁料他突然在我胳膊上打了一拳:“你们迪万家的人还真让人难以理解。”他说完,将手插在兜里,一瘸一拐地沿着过道走出去了。无论如何,他的伤腿正在慢慢康复。几小时前,我们把他带到教堂的时候,他伤得都走不成路了。丹尼尔说那是他早上从胡桃树上摔下来弄伤的,但我知道他在撒谎,我那一天都和妈妈坐在那里画牵牛花,而且我一天都没见他从家门口出来。

我满心希望他能开口求助。

当唱到“保佑他们、引导他们、拯救他们”的时候,我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突然,一个想法像往画布上甩颜料一样袭上了我的心头,如果昨晚丹尼尔向我求助了会怎样,哪怕用他惯常的霸道的语气和方式?他需要我的帮助,是不是?

赞美诗唱完了,我坐在凳子上听着还在回响的和音。想把这个心中油然而生的念头扑灭已经不可能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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