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归来

“格蕾丝!你赶紧去看看新来的家伙!”艾普丽尔从下面的过道跳着过来对我说。她对什么事都兴奋过头,时不时让我想起以前养的那条可卡(西班牙长耳猎犬)。

“是不是让人想入非非啊?”我的背包差点掉在地上,这愚蠢的柜子密码!

“绝对不是。这家伙讨厌死了。他刚刚被前两所学校开除了,而且听布雷特·约翰逊说,他好像现在还处于假释期呢。”艾普丽尔咧开嘴笑了笑,继续说,“而且啊,大家都知道裘德才是真正的大帅哥嘛!”她像煞有介事地猛打了下我胳膊。

得,这下我的背包真的掉了,那盒粉蜡笔“啪”地掉在我脚边。“我可不想知道!”我咕哝着蹲下去,一边捡着滚得到处都是的粉蜡笔,一边说,“裘德是我哥啊,你不是忘了吧?”

艾普丽尔骨碌碌转着眼睛:“午饭的时候他肯定跟你打听我了,对不对?”

“嗯,”我捡着碎成几截的粉蜡笔,说,“他问:‘艾普丽尔怎么样?’我回答‘她很棒啊’。接着,他就给我分了一半他的鸡肉三明治。”我敢肯定,这丫头是“重色轻友”,恐怕她是为了接近我哥哥才跟我做的朋友--像这学校一半以上的其他女孩一样。

“赶紧去啊!”她扭头催我上楼。

“那你一定帮我啊。”我拿起一支碎蜡笔晃了晃,“这是我从咖啡店回来时刚买的。”

艾普丽尔蹲了下来,捡起一支蓝色的粉蜡笔,说:“你买这些干吗?你不是一直都用炭笔吗?”

“还不是因为那幅画,我一直没办法画出理想的效果嘛!”我拿过她手里的那支蓝色粉蜡笔,将它卡在盒子里,“我准备重新画一幅。”

“但是明天就要交稿啦!”

“如果画不好,我不会交的。”我说。

“我觉得那幅画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吧,”艾普丽尔说,“对了,那个新来的家伙好像对你那幅画很感兴趣呢。”

“什么?”我很惊讶。

艾普丽尔跳起来猛地抓住我的胳膊,说:“快来,你一定得去瞧瞧。”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冲向画室。

我紧抓着蜡笔盒:“喂,你真是个怪人!”

艾普丽尔笑着加快了脚步。

“嘿,她来了!” 看见我们出现在画室的拐角处,琳恩·毕肖普大叫起来。画室门口聚集着一大堆同学,我和艾普丽尔一到,他们便自动向两边分开,给我们让出一条路。珍妮·威尔森还盯着我,小声和琳恩嘀咕着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啊?”我问。

艾普丽尔指了指前面说:“就是他。”

我停下来,上下打量着这个新来的男孩。这家伙完全将圣三一(HOLY TRINITY)学校的着装规定抛在脑后,上身套着WOLFSBANE的乞丐装T恤,下身搭配了一条脏兮兮的黑色牛仔裤,膝盖的地方破成了细条、染黑的浓发遮住了脸;苍白而毫无血色的手举着一大张画纸--那是我的素描!而且……这家伙竟然坐在我的位置上。

我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径直走到桌子旁边说:“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那么,你肯定就是格蕾丝咯?”他眼皮抬都不抬地说。刺耳的声音让我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退后几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指着我放在画具盒(午餐时间我将它留在教室了)里的遮盖胶带上的姓名标签念着:“格蕾丝·迪万(Divine,意思是圣恩),”他冷哼了一声,继续说,“你的父母一定有‘天父情结’吧?我敢打赌你爸爸一定是个牧师。”

“是牧师怎么样?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他将我的素描举到面前,说:“格蕾丝·迪万,你爸妈一定希望你特别有出息。”

“没错。请你离开。”

“可你这幅画也太‘有出息’了吧,”这家伙完全没有住嘴的意思,“这些树枝的感觉都不对,还有啊,那个树结应该是向上的吧?你怎么画成向下的了?”他说完,用细长的手指捏起一支炭笔,旁若无人地在我的素描上画了起来。

我被他的莽撞行为彻底激怒了,但是让我吃惊的是他挥舞着炭笔勾勒出那些粗粗细细的线条时候的那份轻松和自在,那些以前让我头疼的树枝突然之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跃然纸上。他还用小指的一侧将树干上的炭笔痕迹晕开--这种画法可是巴洛先生在课上反复强调的“大忌”。但是不得不承认,那种模糊的手法恰如其分地展现出了树干的神韵。接着他又给树枝添加了一些阴影,然后在最低的那根树枝上画了一个树结。奇怪啊,这家伙怎么知道那个树结长在最低的那根树枝上呢?

“住手!”我大叫着,“那是我的画!还给我。”我抓住了画纸,但是又被他抢了过去,“还给我!”

“那你亲我。”他说。

艾普丽尔的惊叫声真的很能表现气氛……

“什么?”我大声地问。

他探着身子看着我。那张脸还是被乱蓬蓬的头发遮掩着,一个黑石吊坠从他的T恤里面滑了出来。

“亲我,我就还给你。”

我抓住他拿着炭笔的那只手:“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么说你不认识我咯?”他抬起头甩了甩头发,将脸露出来。那张脸看上去惨白得毫无血色,然而真正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那双乌黑的--从前被我称做“黑泥派”的眼睛。

“丹尼尔?”我惊讶地松开了他的手。叮当一声,炭笔掉在了桌子上。此刻,我感觉脑袋被突然涌进来的一万个为什么挤得满满的。

“裘德知道你来这儿了吗?”

丹尼尔握着胸前的那颗黑石吊坠,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巴洛先生走了过来,他双手交叉在水桶一样粗壮的胸前。“我告诉过你上课前要去管理员办公室报到的。”他对丹尼尔说,“如果你不能尊重我的话,年轻人,我恐怕不能让你来上我的课了。”

“我正要走呢。”丹尼尔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地从我旁边走过去。他那染黑了的头发再次遮住了眼睛。

“回头见,格蕾丝。”

他走后,我盯着那幅素描出了神。画纸上那些拥挤的黑色线条勾勒出一棵孤傲的却很有个性的树。我从巴洛先生旁边跑过去,从堵在门口的围观者中挤了出去。“丹尼尔!”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门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倒是挺符合丹尼尔的风格,这家伙最擅长玩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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