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非凡的局面,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广播电台。第一次通过广播网播送的交响音乐会举行于1926年,第一个广播交响乐团成立于1929年,大都会歌剧院在1931年播出了其演出的歌剧,托斯卡尼尼在1937年受雇出任NBC交响乐团的指挥;到1938年,据估算,大约7万所中小学的700万孩子每周收听了沃尔特·达姆罗施指挥的“音乐欣赏时间”,由底特律交响乐团担纲的“福特周日夜晚时间”,在所有流行的广播节目中占到了五分之一。年复一年,数以百万计的人获得了各种不同的音乐——流行乐、爵士乐和古典音乐——数量如此之大,以至于那些在几年之前还从未听过交响乐或弦乐四重奏的商人、家庭主妇和中小学生,都有足够多的机会听到自己喜欢的音乐,不管是《滚木桶》,是《一点钟舞会》,还是贝多芬的第七交响乐,他们都耳熟能详。在1940年代晚期,当电视大举入侵电台生意的时候,广播电台的古典音乐生产逐渐衰微;但不久之后,另一种传播音乐的方式登上了突出的位置。
在1920年代,留声机唱片业由于广播电台的出现而面临实际上消亡的威胁。但眼下它却开始扩张:那些对音乐产生了强烈兴趣的人开始想让它符合自己的要求。爵士乐的风行加速了这次扩张,爵士乐的一些更严肃的爱好者很快就认识到,如果你想要成为本尼·古德曼和艾灵顿公爵的作品的一个真正严肃的研究者,你就必须收集老唱片,并成为一个汉迪、贝德贝克和阿姆斯特朗的鉴赏家。到1940年代,早些年总是通宵达旦跳舞的年轻人发现,坐在地板上听留声机,再来几瓶啤酒,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很多人在图书和绘画上的品味都非常有限,但他们不仅有本事凭借最初几个音符就能辨识出最有名的交响乐,而且熟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跟巴赫同时代的人的作品,有能力比较不同管弦乐队的唱片,并为此感到自豪。关于1951年的唱片销量,《公告牌》(Billboard)杂志做过一个非常粗略的估算,得出了总数大约是1.9亿张——美国的男女老少每人一张都还有多——“古典”音乐唱片的销售总量大概占到1.9亿的10%到15%:或者说,大约有2,000到3,000万张古典音乐唱片。这里我们不妨给出一个例子:万达·兰多芙斯卡的大键琴唱片《哥尔德堡变奏曲》(Goldberg Variations)在发行之后的头三个月就卖掉了20,000张。一位精明的美国文化研究者曾对我说,在他周游美国各地的时候,不断有人告诉他:“咱们镇可有点不同寻常。我想,咱们这里正在发生的最令人兴奋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不是商业上的任何事情,而是我们的交响乐团(或弦乐四重奏乐团,或社区合唱团)。”
实际上,当你观察艺术领域的时候,呈现在你面前的这幅图景是混乱的:公众对艺术有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兴趣,就连芭蕾舞(无论是老式的还是新式的)的观众也在不断增长。百老汇戏剧几乎是要死不断气——地方市民剧院和大学剧院看上去正处在前途无量的青春期。电影几十年来被数百万人所热爱(并被满腹经纶的批评家所痛骂),如今它的观众一点一点地流逝到电视(尚未发展成荒谬的粗制滥造)那里去了。建筑已经走出了早期对古老欧洲风格的模仿,正在生产宏伟气派的工业建筑,连同高度实验性的、有时候甚至是荒谬可笑的现代住宅——与此同时,在一些大城市(无论是纽约、芝加哥、圣路易,还是洛杉矶)的外围,乘坐巴士从机场到市区的旅行者几乎看不到任何建筑师手艺的痕迹。这里有秀丽迷人(即使有点单调)的汽车公园大道——沿着其他干线公路,是一连串公路城镇上刺眼的东西(修车厂,汽车旅馆,加油站,广告牌,二手车市场,废品收购站,以及更多的广告牌),相比之下,它们使得汽车公园大道看上去就像是逃避现实者们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