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山走进办公室,正在忙碌的夏天阳听到动静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那酒瓶底般的眼镜,盯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柯山?”随即扑过来,热情地抱住故意不答话的柯山,“你这个柯山,欺负我近视眼是吧!”
夏天阳也是南工团学员,在燕京大学时就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而且具有诗人般的单纯和激情,唯一的拖累便是那副沉重的眼镜,白天还好,一到夜间就会犹如睁眼瞎一般。柯山记得他们在过洞庭湖时,夏天阳起夜小解,险些掉进湖中,幸亏忙乱中碰巧抓住了缆绳,让人们虚惊一场。在从常德到沅陵的4天行军途中,只要天一擦黑,他就会用绳子将自己与前面的人连在一起。上级曾动员他返回北平另行安排工作,他却坚持留下并坚决要求下到基层。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任务吗?”夏天阳上下打量着柯山。
“正好路过,来看看你这个熊瞎子。”柯山说了班车的情况,然后满怀希望地问道,“能想想办法吗?”
“川黔战局已经基本稳定,军车过去的很少了,目前基本上是运输马队,而且要到后天才能出发。”夏天阳无奈地说道。
柯山见事已至此,便转而问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有没有掌握这样两个人的情况?”随后,将那一老一少的体貌特征做了简单介绍。
夏天阳想了想说:“没有。”
随后,柯山又问起其他南工团学员的情况,不过他更想知道苏隽雅的近况。
“苏隽雅牺牲了。”夏天阳悲愤地低下头,“前天在下乡的途中,遭到了土匪的冷枪。”
柯山一愣,“不是不再让女同志下乡了吗?”
他这样问是有原因的。刚到湘西时,由于群众基础薄弱,加上土匪的反动宣传和威胁,老百姓不愿意让下乡工作队借住,特别是见到女同志,总是比比划划地提到“抓坦克”。经过调查,原来是土匪见工作队中有女同志,便扬言要“抓堂客”。老百姓一是怕惹祸上身,同时也是在好意提醒,不过由于语言不通,错将堂客(媳妇)听成了坦克。为了确保安全,上级决定暂时不再分派女同志下乡。
“是她坚决要求下去的。”夏天阳黯然说道,“自从十几天前去过沅陵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娇小姐的作风,干什么都很积极主动。”
柯山知道,夏天阳说的“十几天前”,正是杨清熙叛变投敌被捕前后。苏隽雅能够重返工作岗位,说明已经通过审查,不过心理压力之大也可想而知。
“唉,如果杨清熙知道苏隽雅牺牲的消息,绝对会崩溃的。”夏天阳说道。
柯山连忙将话题岔开,随后借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