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容沫还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表情没有国界之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落魄到什么地步。有一次就在她仰起头,机械地对一群同学绽放笑颜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孩儿,猛地蹿到她面前:“中国人?”
简单的三个字,让容沫无可抑制的激动。多年后,容沫还经常与程弈阳回忆那天的心情,这所学校的中国留学生少之又少,加之她初来乍到,入学的时候正值老一届毕业生离开,因此中国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那时候程弈阳的出现,犹如天神。
她猛地点头:“对啊对啊,我是中国人,你也是?”
话说出口,容沫便开始后悔,一点点的失落蔓上心头,他长了一双那么漂亮的蓝色眼睛,怎么可能是中国人?
把她的惊喜失落都看在眼里,程弈阳给了她一个法国式的拥抱,在她耳边低语:“确切地说是法籍华人,妈妈是法国人,爸爸是中国人。”
他的中文说得极其生涩,像是初学语言的孩子,词与词的连接处生硬,尾音还被拉长,听起来有一种特有的滑稽。可是这样拙劣的汉语表达,却成为容沫近半年在法国生存的依赖。
因为不会法语不敢多出门,她便可怜兮兮地看着程弈阳:“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容沫一下子走进了程弈阳的心底。自此以后,他便教她法语,从日常用语到专业课中的术语,他教得不厌其烦尽职尽责,她这才慢慢融入到异国的生活。
程弈阳也曾问她:“你法语这么烂,你父母怎么放心你来法国的?”
她只能挤出一个微笑含糊过去,却无法将那个理由说出口。因情逃离,很丢人。
额头突然一痛,容沫呲牙咧嘴地从回忆中醒来,却见程弈阳坏笑地看着她:“到了你的地盘儿,我今晚睡哪?”
“那一间。”容沫指指房间。
“那你呢?”他站起身来巡视一圈,“你睡这间?”
“嗯。”
“不错嘛,那我以后都睡这里咯?”程弈阳眨眨眼睛,心满意足地倚在沙发上伸懒腰。
容沫却听出了不对劲:“什么叫以后都睡在这里?”
“我要在中国呆一阵子,难道你认为我来住两天就走?”他挑挑眉毛,唇角勾起一弯打趣,继而又蹭到她面前装可怜,“容沫,你也知道我父母都在法国,我在中国举目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