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 寿筵前夕(4)

   《峨眉》 寿筵前夕(4)
  
  他沉思了片刻,眼下查出此事背后的阴谋才是当务之急,心中杂念暂且抛之脑后不提。于是定下神来,细心查验起现场来。此处是一片平坝,约有几户人家大小,四周小叶榕树、黄葛树郁郁葱葱,本是一处休闲心性的好去处,地上的青草厚如毡毯,踩上去也十分舒适。不过小鱼此刻无心旁骛,他一边用剑拨弄着地上的青草,一边仔细地查验着。适才经过了众人的胡乱踩踏,那受伤老者原本所在之处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唯一尚能显见的,也便是那东一滩,西一块的血迹罢了。
  
  对了,还有那截被人割下的舌头。小鱼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用手从上拾起断舌,拿到眼前细细观看,看来这舌头必是被一柄极为锋利的小刀所割断,茬口异常平整,可见手法极为利落,显然是一个刀术绝高之人所为。此外,从老者受伤的创口来看,时间很近,显然那凶手便是在此现场行凶施为的。
  
  小鱼叹了口气,心道,看来麻烦是越来越多啊,这一切真是令人费解:那可怜的老者既然被别人剜眼、扎耳、割舌,难道就没有挣扎么?便是一条活鱼上了菜板,还要在菜刀之下蹦上三蹦呢,何况他还是个大活人!可他要是挣扎过了,这舌头的创口又断然不可能如此平整,简直就像自己伸出来准备好了等着让人割下一般。难道是被人点了穴道再下手?不对,这也说不通,所谓点穴之术,无非是一时封住气血流通之处,让人肢体酸麻无法使力,却并非市井评书之中讲得如同“定身法”一般,那岂不是成了神话?即便凶手先点了老者的穴道,但剜眼、扎耳、割舌这样的痛楚会令人顿时迸发出一种强大的反弹,原本不通的气血也一定会被身体本能的反应所冲开,老者仍然还是会挣扎的啊!
  
  想了半天,依然找不出一个头绪,小鱼只得先将这些胡乱的想法按下,再打别的主意。
  
  他站起身来,沿着这个地方一圈一圈地绕着走了起来,以那老者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一层一层地向外查看着。其实,这个方法是极笨的,但有时候最笨的方法却是最有效的方法。那凶手究竟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这附近的草地早已经被群雄踩踏得一塌糊涂,脚印痕迹十分之乱,也许只有靠这个最笨的方法才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
  
  每绕一圈,小鱼便把距离加宽一丈,当他绕到第四圈时,终于找到了两样东西,一把锋利的解腕尖刀,一块沾了不少血的麻布片。
  
  小鱼将那把刀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刀柄上什么图案文字也没刻,刀身质地也极为寻常,与那些在大街上杀猪卖肉之人使用的刀也并无两样,他想了想,将刀揣好,又开始检查那块麻布。这沾着血迹的麻布,却是有些意思。从上面的血痕来看,这应该是那凶手擦过手上的鲜血之后随手丢弃的,但这麻布上不光是沾有血迹,在麻布的左下角还沾着手指甲大小的一块墨迹。
  
  小鱼看了又看,心中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绝对便是墨迹。
  
  很好,这个线索。
  
  小鱼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顽皮的微笑。
  
  因为对于墨这种东西来说,他竟是颇有心得。
  
  通天大师出身翰林,乃是不世出的文武奇才,峨眉派上下数十年来也是文风鼎盛,不要说小鱼和他那一班师兄弟,即使是那些只做些洒扫炊饮的人例如伙房的大师傅钱老伯,也都能随口诌几句打油诗出来。小鱼自幼对文房四宝便特别有好感,尤其喜爱涂鸦弄墨。司徒夫妇虽然家境清贫,但对小鱼疼爱有加,从牙缝里省出了钱来让他读了书。后来司徒夫妇先后去世,小鱼被通天大师接回山中,更是常常从大师的禅房中偷些墨来绘画耍子,久而久之,竟也对此十分精通,以至于如今他担任中军斥候统领,所绘之敌军布防、地形等图,常常被李如松击节叫好。
  
  此刻,小鱼更是拿出了全身的本领,细细地研究起起墨迹来。从那颜色与亮度上分析,小鱼很快便有了结论:果然是好墨。
  
  他拿起麻布,又将墨迹凑近鼻端嗅了嗅味道,暗道,那狗贼倒也有些见识,用的还是真正的徽州云烟墨。天下好墨出徽州,而这云烟墨又是徽州墨中的最上品,可谓寸墨寸金。
  
  能用得起这种好墨的人,非富即贵。不过这里又有一些不通了,用的墨如此之好,可怎么会用这块一文不值的麻布呢?难道那位用得起云烟墨的人会随身带着这么个东西当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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