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认为汉人有着一个“纯粹”血统的观念并非古而有之,而是最近才出现的。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汉人的概念比人们通常的理解要复杂得多。但是,在小的时候,我是不知道这些的。同时,我也不能彻底理解美国人使用的“外国野蛮混血佬”这个概念。其实,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不同血统的后代,我的印第安纳州一个最好的朋友,就拥有苏格兰、爱尔兰、英格兰、荷兰和德国的血统。那么,那些解放了菲律宾的英雄的美国士兵们又怎么样呢?他们是不是也是野蛮人呢?如果的确如此的话,那么似乎作为一个野蛮人并不是什么坏事。
由于篇幅限制,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分析这些问题。但是,我父亲还是给我下达了一些命令:“如果你要嫁给一个华人以外的人,只有等我死了才行。”他说这番话时,我才四岁。当我要考大学时,我父亲说我必须住在家里,所以只能上伯克利分校(我已经被这个学校录取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也不必去参观其他校园,也不用费心选择学校。但是,就像父亲违抗家人的安排一样,我也违抗了他的意志,我模仿了他的签字,然后向一个别人说起过的东海岸大学投递了申请。当我收到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得不告诉他我的所作所为时,他的反应让我大感意外。他转怒为喜,整个晚上都笑哈哈地。后来,当我从哈佛法学院毕业时,当他的第二个女儿又从耶鲁学院和耶鲁法学院毕业时,他再次大大地骄傲了一回。当他的第三个女儿再次离家去哈佛学习,并最终在那里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后,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女儿们感到极为骄傲(当然,女儿们都没有留在他身边,或许可能让他有点儿伤心)。
就在进入大学学习之前,我第一次去了一趟中国。1980年,我和家人在成都过了一个夏天,这个城市是四川省的首府。那时,中国还是一个落后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没有从几十年闭关锁国和文化大革命对知识分子迫害的困境中恢复过来。成都以前被称作“锦绣之城”,因为这里出产非常华美的丝绸。接待我们的是工程技术学院的校长,但是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民一样。在欢迎宴会上,在吃西瓜时,这位校长竟然不断将西瓜子直接吐在黏糊糊的餐厅地板上。后来,我妈妈哭了。这难道就是那个让她为之骄傲的中央帝国的伟大文化吗?
过去四分之一个世纪中,世界、中国、美国和我家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虽然父亲曾严令我不得和外国人结婚,但是最终我还是嫁给了一个犹太裔美国人。现在,我父亲和我丈夫已经成了好朋友,对于他们混血的、能说中文的美籍外孙,我的父母则是溺爱得不能再溺爱。
首要地,我希望以本书表示我对美国式宽容的尊敬,虽然这种宽容还不完善,但是它毕竟吸引我父母来到这个国家,让我的家庭越来越富足,改变了我们的思想,成为了美国人。同时,本书也是对国家力量,尤其是超级国家力量,以及促使一些社会获得并保有这些力量前提条件的一种研究。但是,本书同样分析了种族“纯化”和种族多元化之间的冲突,而每一种冲突都有自己的魅力和潜在发展空间。最后,本书提出了一种警告。我认为,宽容一直以来都是美国成功的真正秘密。今天,我们正失去这种优秀素质,美国的优势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前言(3)
大国兴亡录
(美)艾米·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