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渡岸》(11)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我回到了床上,重新闭上眼睛。好,现在开始数羊吧,就现在,我告诉自己,去吧,走到那片肥沃的草原上去吧,一切多么安然,那仅有的一点水声,不过是草原上闪着亮光的小溪流。你看那片绿草里的羊群多么可爱,它们悠闲的散步、吃草,它们远远地冲你笑呢。哦,它们过来了,这一只是白色的,它的毛非常卷,鼻子旁边有一片黑色的毛皮,坏坏的像个痞子,从你身边走过去了;接下来,第二只,它一定是只小母羊,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它的睫毛真是长,还露出羞涩的表情。它应该在它那像毛线球的尾巴上系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才对,它也走过去了;接下来第三只,它在溪边喝水,下午的太阳光晒在它的小鼻头儿上,它抬起头露出粉色的小舌头……
  
  靠着我发达的想象力和意志力,我对自己进行了简易的自我催眠。那天晚上我终于睡着,我以为,那种声音只是一种偶然,就算再出现,那就再数羊吧,数羊总可以吧,总之无论如何,别的怎样都行,我就是不能离开这个房子,绝对不能。
  
  固执?这当然不仅仅是固执。
  
  原因?我当然有原因,你认为我会这样自主的发疯吗?我说过,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想。
  
  接下来,你知道的,情况和你想的一样,没有悬念。
  
  我又开始听到那种水滴在铁皮桶上的声音,有时侯强,有时候弱,频率已经不再均匀。我仍然躺着,告诉自己,闭上眼睛,马上就好了,这个晚上很快也就过去了。但情况不是太好,我居然不自觉得开始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水,而且在想象里好像已经去靠近了它,它看起来不是很清澈,甚至有点脏,从天花板或者洗脸池的下面漏出来,发出土臭的味道。我想伸出手去抓它,然后一颗一颗地将它扔出去,从我的耳朵里面扔出去,但抓住后张开潮湿的手掌,里面居然都是头发,长长的头发,女人的头发,一丝一丝的卷成一团盘在我的手掌里。我倏地将眼张开,然后那一夜我都张着眼睛,后来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开始头痛,一抽一抽地痉挛般的,好像在脑袋里安装了皮筋,有人在里面弹一样,典型的浅层睡眠大脑没有得到休息的表现。这只是开始,以后怎么办呢?这让我很害怕,我是不可以这样的,我需要健康,必须要健康,一定要,就算以前可以去过不健康的生活,现在也不行了,绝对不行。这种强加在我精神上的折磨简直是在强奸我的信念,我不能继续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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