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悲伤更悲伤的青春》PART 1(12)

22

许思开门的瞬间,仓惶的夕阳涌入,给宋可心的轮廓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绒毛,光辉而静穆得……和多年前想象的母亲的影像一样。

“小思?”宋可心看了看穿戴整齐的许思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

“嗯。”许思吸了吸鼻子,感受着空气中那微弱的潮气,也不知道是楼道积郁起的逼仄呢还是天空想要哭鼻子了。“同学电脑坏了,让我过去帮忙看看。”

“那记得早点回来,最好能回来吃饭,外面吃没营养。”宋可心的声音温暖得像是春天午后的阳光。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小思。”宋可心忽然叫住许思。

“怎么了,妈?”

“小夕呢?怎么不在家?”

“她出去了,白天有同学打电话给她,好像说学校里有事,也许待会儿就回来的。”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谎言被信任给包裹得天衣无缝。

“是吗?”宋可心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那声音的力道还未撞到许思的耳膜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夕阳里,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绒毛,像是发霉了一样。

昏暗的楼道里挤满了阴郁的湿气,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尖利哭泣的声音,一介一介的水泥板上,那些厚重的灰尘刻录下无数个大小深浅不一的脚印,有多少是属于凌夕羽那沉重的脚步呢?

从高处往下走,许思那笔直英挺的身躯倒像是一块掉入上游的木片,沿着水流往下飘萍,不断的撞击过那些冷冷凸起在水面上的石焦,泛起浑浊的泡沫后,“噗”的碎裂,不留下一丁点水花。

六岁的时候,许思还在上幼儿园,每天都是爸爸来接他回家。有一天,也是这么浓稠的昏黄夕阳,许思就站在校门口,看着身边的小孩一个个奔向来接他们回家的父母,就像一下子坠入了软软的被子里,温软安心。

那天许成茗被公司派去接待客户了,酒精像是疯长的藤蔓在他的胃里迅速窜起,让他忘记了还有六岁的儿子无助地站在幼儿园门口。

就这么等待着,直到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孩子,他自己。

地平线上昏黄的光线像是潮水般的涌来,瞬间淹没了小许思的头顶,当潮水退去时,黏稠的夕阳像是凝固的胶水般紧紧地粘在他的全身,像是一个看不见的蛹。

随时随地,会包覆到窒息。

“许思,你爸爸呢?怎么到现在都没来接你呀?”即将要离去的幼儿园老师发现了这个站立在门边的孩子。

许思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却感觉沉重得无法抬头,像是那些黏稠的夕阳上挂满了黑色的砝码。

“那你妈妈呢?怎么从来没看到你妈妈来接你呀?”

“爸爸说。”六岁孩子的眼睛,像是一对冰原上的黑窟窿,空空地流淌着看不见的湿气,内里连接着心脏上的千疮百孔,空旷得如同一整个沙漠。

“妈妈早就死了。”

23

曾经凌夕羽就有那么一种怀疑,声音是不存在于世上的,那些随机的感觉都只是心底里的轰鸣。

微小得似啜泣声、浅笑声、低吟声,都如天空里不经意飞过的影子。庞大得如那爆炸声、撞击声、毁灭声,也只是突然浮起的一些微小尘埃。

这个世界的声音有时候是那么值得人去怀疑,因为无法感知它们的存在。

记得初中的物理课上就有学到过,声音的传播是依靠介质才能进行的,只要拥有形态的介质都会在每时每刻不断传递着那些悸动的声波。

但是黑暗的宇宙里,两个漂浮在虚空里的物体间却是不存在声音的,因为它们之间没有介质的存在,所以就根本无法感知到那些波动的频率擦过衣襟了。

——我看着自己飞舞般的步伐,向你奔去。

——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力气踏在地上,怎奈感觉却像在没有重量的宇宙里漂浮。

——黑暗的世界就是宇宙,只有你的光圈才是拯救的出口,但为何却像黑洞般深邃?

——我闻到自己发梢和你衣领摩擦的味道了,那么熟悉。

——我感觉到那三个字沿着我的声带滑落,耳朵里却为何是那么的死寂?

——就像是一颗陨石撞上了地表,扬起高高的尘土,却没有一丝声音,

——那些坍塌的堡垒,都静悄悄的。

“你没事吧?”如一道月牙,割破帷幕,那些声音便铺天盖地的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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