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出来,听电话的是一位姓白的副市长。我知道,市长齐思民因公出差,就是他在,除了宦海淳,谁也处理不了这些上访户的问题,叫这位副市长去“处理”一下,说得好听一些,是让他做做劝说工作,劝走上访户了事;说得难听一些,就是糊弄糊弄上访人员,能劝劝走,劝不走就和他们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呀!我瞅一眼宦海淳,怎么也不明白,这么精明能干、多谋善断的人物,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固执己见、不肯屈驾去见见自己的臣民?如果真有什么难言之苦,给群众讲清楚说明白,群众也是会谅解的嘛!他见我呆在那儿发愣,就没好气地对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去给白市长帮把手,做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早点离开这里。”
我说了一声“是”,再次走下楼去。我注意到,上访的人和围观的人还在不断地增加,不满情绪在不断地高涨,局面随时可能失控,酿成大祸。我再次想去宦海淳那儿,力劝他出面,平息群众的怒火。但一想到他的那副脸色,想到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院外边的群众,喊着口号往里拥挤,里面的保安全力阻止,不让群众进来。肢体冲突一触即发。我拿出手机想给宦海淳打个电话,说说楼下的形势,这时白副市长、政法委鲁书记赶到了现场。白副市长看到这样的局面,从一位保安的手中接过喊话器,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站得高一点的支撑物,有人就从信访室搬了把椅子放在白副市长的面前。白副市长站到椅子上,对着喊话器喊道:“乡亲们,我完全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我不赞成这种诉求方式。大家完全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你们的诉求,我们会认真对待你们反映的问题,对你们提出的合理诉求,给予妥善的解决。现在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请大家回家去,吃饱肚子再……”
“我们要见宦海淳,请宦海淳下来!”群众的呼喊声打断了白副市长的话。白副市长的声音淹没在群众的呼喊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跳下椅子,一时没了主意。
我看看表,已经到中午。市委大院里的职工,陆续从各楼里走出来,看到大门口的情景,都绕到后面,从后门里走了。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宦海淳可能就不回家了。如果不回,我得问问人家,午饭吃点什么,我得给人家送到楼上。于是我向楼上走去,刚到书记室的门口,宦海淳正往外走。我问:“宦书记您要见他们?”
他反问我:“白副市长和鲁书记到现场没有?”
我说:“都到了,这会儿正在做劝解群众的工作呢。”
“有他俩就行了,我们回家。”
我望着他,感到实在太离谱,就小声对他说:“宦书记,您看这是不是有点不妥?”
他眨眨眼,不快地说:“有什么不妥?”说着自己往楼下走去,我也只好跟着他往下走。我毕竟只是他的秘书,跟随并服从他是我的职责。在这点上,我只能谨慎地提出我的建议,他要不采纳,我只有服从他,别无选择。这是由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决定的,其中没有道理可讲。
宦海淳透过大院中心花园的树荫,向大门口看了一眼,就上了车。我也只好坐上去,让司机开车绕过主楼,穿过后院,从大院后门出去,直接去了他的家。
秘书杂记:暴力事件(2)
上天难欺
蒋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