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on my head

“动作快点,我们要在3分钟之内撤离出去。”

托马斯突然向坐在办公室的我们喊到。急忙备好护照和防弹背心,要从办公室跑出来的一瞬间,一枚无情地炮弹飞向了我们。

“嗖,轰!”

“趴下!”

“啊!”

突然,我被一场噩梦给吓醒了。全身流了好多汗,背心都湿透了。这几天本部长和托马斯的脸色就一直非常凝重。前几天,我们的物资仓库发生了一起明显的人为纵火,我们办公室的房东也受到了恐吓,说如果继续把房子租给我们的话就饶不了他。所以,他恳求我们,希望我们能在这个月的月末前搬离这里。有时候在半夜,宿舍里也经常接到一些骚扰电话。

虽然情况越来越紧迫,但是美军却束手无策。我们听说巴格达的许多救援团体都正在陆续撤离伊拉克。每天早晨安全简报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了。虽然这里的安全状况仍然还处在红色警报级别,但实际上已经更加接近于黑玫瑰的颜色了。

工程进入到了非常时期的第二个月,但是我不能去现场的日子却逐渐多了起来。所以在可以出去的日子里,直到身体冒烟为止,我都会尽可能多地到各个现场视察一遍。工程师主要负责监督施工单位是否存在偷工减料的行为,是否在按照设计图来进行施工等不讨好的工作。而我却主要负责鼓励他们,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我就像是一个天使,赋于他们勇气和自信。所以每当见到我,那些工人们都会很高兴的说“马拉哈巴(你好),马伊高丽安”。

除了这些,如果曾经被用作军营的学校净水槽里发现一些哑弹的话,我要负责马上联系专门排雷的NGO,如果有不小心被哑弹炸伤的工人,我还要把他们送到医院,而且我还要接受那些没有受到援助的学校校长的抗议,还有调查到底是谁偷了水泵等等一系列繁多的事务。

不仅如此,回到办公室后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我需要把最近救援工作的进展做成以天为单位和以周为单位的报告书送往美国和澳大利亚方面。每周还要和美军的民间负责人进行一次会议,并不定期的会见摩苏尔的教育部官员们。唉,真想有几个分身可以帮我负担一些事情。

虽然表面上我总是抱怨没有时间、天气太热等等。但是在我的内心,其实对现在正从事的这项事业非常有满足感。当然,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做到面面俱到。每次开周会的时候我总是会被批评一通,我们队之所以挨批评,是因为我们队的支出每次都会超出预算,而每到结算的时候我总会出些差错,所以财务担当对我很是不满。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尽全力去做了,可还是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而对于有些指责,我是不予理会的,比如说其中有一条说我跟当地的职员太亲近了。虽然他们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我也的确该引起注意,但我总觉得他们是因为出于嫉妒才这么说我的。说实话,我很喜欢我的这份工作,也很享受跟他们接触的过程,为了能多跟他们接触,中午我们经常在地下室里一起吃带来的午饭。吃饭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分享各自带来的全家福并兴高采烈地进行一一介绍,或是聊些家长里短,我经常会向他们提出如“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之类的问题,并将我从韩国带来的一些纪念品分发给他们。而更让我高兴的是,我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印有阿拉伯传统图片的小册子之类的小礼物,这些礼物承载着他们的心意。

有一次阿摩罗对我说:“You are on my head”,说完后还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一听吓了一跳,以为他说我“每天都骑在他的头上”,所以就半开玩笑地说我什么时候那么欺负你们了呀。结果听到我的这个反问,在场的人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事后我才知道,在伊拉克,“You are on my head”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于是我也像阿摩罗那样把手放在头上,在心底底默默对大家说:

“你们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当地的那些职员也许做梦都想不到我这个来自韩国的旅人,居然会在他们这里如此幸福快乐,事实上,正是因为有着他们的爱,我才乐在其中。这里有许许多多爱我的人,比如说其中一位叫贝斯玛的,她才十岁,是我们进行饮用水改造工程的一所学校门卫的女儿,在我第一次到她们学校时,她就为我从家里拿来了满满的一壶水,也许她认为在炎热的太阳底下工作的我看起来很辛苦吧。看到我把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而正是她的笑容,使我的劳累与疲倦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从那以后,为了看到这位小朋友,我会经常找各种借口去那所学校。只要我一出现在那里,她就会不知从哪里迅速的冒出来。在那么热的天她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跟我跑东跑西的,虽然有时她的热情会妨碍我的工作,但我还是由衷地高兴。看到她,我仿佛像看到了我的侄女。

贝斯玛曾跟我清晰地描述前不久的春天发生的事情。

“我们都不敢走出家门半步。每个窗户都用被子遮得严严实实。只要有枪炮声响起,妹妹就会整晚整晚地哭,而我有时也会被吓得尿裤子。”

贝斯玛说,虽然她很怕很怕,但到了晚上,她还是会偷偷地爬到房顶上去看一看。她接着对我说道:

“我说那些枪炮打起来很像烟火,爸爸听到后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真是的,他不那么认为,就不能让我那么想想吗?”说着说着她就撇起了嘴,似乎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贝斯玛说,学校不能正常上学已经让她够伤心了,但更让她伤心的是,居然还有人趁乱跑到学校里去偷走桌子和椅子。

有一天,正当我们聊着的时候,一架美军飞机飞过了我们的头顶,这时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用力摇着头说道“哈拉斯,哈拉斯!(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然后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气愤地说:“美国又不在我们国家的旁边,为什么非要跑过来和我们打仗啊?这个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这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呢,说实在的,我又何尝不想知道答案呢。如果此时我能告诉她战争的硝烟即将结束,以后也不会再有战争,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我在学校工作期间,贝斯玛一直担当着我的“贴身保镖”。当我被炎热的气温搞得浑身乏力而坐下休息时,她就会拿起书本给我扇扇子。当我被一群说着“哈喽,哈喽”的小孩子缠住时,她就会像保镖一样把我从“险境”中解救出来。不过她对整天跟着我妨碍我的工作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基于她的好意,我总不能让她跑一边玩去吧。有一次当我送给她一个带有穿着韩服的小玩偶的钥匙链时,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并轮番给我的脸和玩偶亲嘴。

在那所学校的工程结束后的一天,有人找到了我的办公室。原来是贝斯玛和她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的贝斯玛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有些埋怨地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去看她。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跟她解释了一通,看来她还是没有理解工程完工后我们就不会再去那里的事实啊。随后她递给了我一张卡片,那是她忙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卡片的左半边用彩色的蜡笔画出了一朵花和一个女人,右边则贴上了她的照片。贝斯玛在当地方言中是“微笑”的意思,而照片里的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正愉快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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