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智慧和不可衡量的境界(3)

    

提问者:你在第二次演讲中说,不管我们是醒是睡都应该保持觉察。

克:你睡着的时候跟你醒着的时候一样在觉察吗?明白问题吗?就是说,白天的时候我们或浅或深都会觉察到头脑内部发生的一切。我们会觉察到思想的所有活动,分别、冲突、痛苦、孤独、要求快乐、追求野心、贪婪、焦虑,我们觉察到这一切。如果你在白天能如此清醒地觉察,晚上的时候那样的觉察会以做梦的形式继续吗?还是没有梦只有觉察了?

请注意听:你我在白天的时候觉察到思想的所有活动了吗?诚实点儿,简单点儿:你没有。你的觉察是一段一段的。我的觉察维持了两分钟,接下来就是一大片空白,接着又觉察几分钟,或半小时后,我发现忘了觉察自己,然后恢复觉察。我们的觉察是断开的,我们从来没有持续不断地觉察,但我们却认为应该始终保持觉察。那么,首先,觉察和觉察之间存在巨大的间隔,不是吗?白天的时候,一会儿在觉察,一会儿又不在觉察了,一会儿又在觉察了,如此循环往复。哪个重要?持续不断地觉察?还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地觉察?我们不在觉察的大段时间要怎么办?这三个问题,你觉得哪个重要?我知道哪个对我重要。我不会花心思觉察一小会儿,或想要持续不断地觉察。我只关心我什么时候不在觉察,什么时候漫不经心。我说我很感兴趣的是我为什么会漫不经心以及我会怎么处理那种漫不经心、那种不知不觉。那就是我的问题,而不是持续觉察。刻意持续觉察会让你会发疯的,除非你真的非常非常深地进入了觉察。因此我关心的问题是:为什么我漫不经心?漫不经心的时候是怎样的?

我知道我觉察的时候是怎样的。我觉察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是活生生的,在活动、在生活,是生气勃勃的,那种状态当中什么也不会发生,因为某些事情没机会发生。如果我漫不经心、不知不觉,事情就来了。于是我就说了一些不真实的事情,于是我就紧张、焦虑、受困、掉入绝望里。那么为什么会这样?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正在那么做吗?还是你想要完全的觉察,你在尝试、在练习时刻不失地觉察?

我看到自己不在觉察,我想看看那种不在觉察的状态是怎样的?觉察到自己不在觉察就是觉察。我在觉察的时候我知道,有觉察的时候,那是截然不同的;我不在觉察的时候我也知道,我变得紧张,手在抽搐,干出种种蠢事。如果能注意到那种不知不觉,整个事情就结束了。如果不在觉察的时候我能觉察到自己不在觉察,不觉察的状态随后就结束了,因为那时我就不必挣扎,也不必说,“我必须时刻保持觉察,请告诉我觉察的方法,我必须练习”等等——变得越来越愚蠢。所以你看,如果不在觉察的时候我知道我不在觉察,那么整个活动就改变了。

睡着的时候是怎样的?你睡着的时候在觉察吗?如果白天的时候你的觉察是片断的,那么你睡着的时候显然也会那样。但如果你不但觉察,而且还觉察自己的漫不经心,一种完全不同的活动就会产生。于是你睡着的时候就会有彻底平静的觉察。心会觉察自己。我不会全部探究清楚,这不是神秘的事,不是非同寻常的事。你看,如果心在白天的时候处在深度觉察的状态,那种深度觉察就会带来睡着时绝对平静的头脑。你白天的时候观察、觉察,要么一段一段地觉察,要么在觉察你自己的漫不经心,于是随着你白天的经历,等到睡觉时脑子已经确立了秩序。脑子需要秩序,就算是某种神经质的信仰、民族主义等等当中的秩序,但它在那些东西当中找到的秩序必然会导致混乱。但如果你白天的时候觉察,并觉察自己的不觉察,等一天结束的时候就会有秩序,晚上的时候脑子就不必再挣扎着实现秩序。因此脑子就开始放松下来,变得平静。第二天早上,脑子就是极有活力的,而不是一个僵死的、腐败的、麻木的东西。

萨能

1971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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