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枪零件多,简单分三个,枪身、枪机和枪托”(4)

张家栏子战斗,赵兴元带突击组爬上围墙,连长张会元也赶到了。刚刚突破,正需要投入兵力,扩大突破口,发展纵深,连长却指挥几个人拼命扒起那围墙来。当时在场的人,谁也不明白那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战后都说这一仗多亏了连长。

鲁中抗战,特别是打据点,打了许多半截子仗。据点都在敌占区,或靠近敌我边沿,有公路,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敌人援军乘汽车很快就到了。枪声一响,就是一个“快”字,攻击要快,打扫战场要快,撤出战斗要快。大家说程咬金是三斧子,咱们有时就是斧子。那突然猛烈的一斧子,能不能把敌人砍翻,都要撤出战斗。有时再坚持一会儿,敌人就完蛋了--就那一会儿,你可能就脱不了身了。

张家栏子那围墙两米多高,下边壕沟也两米多深,上下近5米。这次战斗也是半道撤出的,不提前扒墙填那沟里,到时候架梯子爬上爬下,还来得及吗?

吕家勤村战斗,那么好的伏击战,也是见好就收,只打了3分钟。敌人从路北的高粱地退往吕家勤村,准备依托村庄打巷战。如果恋战,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敌人火力强,伤亡大,援军也要到了,那亏就大了。就那么突然一下子,狠咬它一口,震慑一下子,就行了。

之前在上下井子以北的盐磨峪,打高松坡伪军,没打下来。1连负责打援,鬼子来了,把1连包围了。这时天下起大雾,20多米外闻声不见人。张会元把个小烟袋锅子朝鞋底上一磕打,道声跟俺走,带领连队在山里转来转去,钻出包围圈,一枪未放,一人未伤。

张会元原是韩复榘的手枪旅的,老行伍。张会元之后的连长南方安也是旧军人出身。张会元战场上精灵、果断、强悍,平时则有些散漫,还有点邋遢,像个农民,有事没事叼个烟袋,张口一股烟袋油子味儿。南方安就不同了。一个毕法四,一个南方安,在他们之前,赵兴元就没见过那么精干、标准的军人。

南方安到1连不久,一次行军,营部书记通知晚了,1连紧赶慢赶,还是晚到10多分钟。营长火了,当着1连官兵大发雷霆:你个连长干吗吃的?就这么带兵?你个官僚!……

任营长把唾沫星子喷到脸上,南方安近1.80米的身材,就那么笔挺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有知情的人为连长着急,你怎么就不解释一下呀?不知情的也为连长愤愤不平,又觉得这个人“窝囊”、“熊气”,连自己都跟着丢人。

自1937年徂徕山、黑铁山、牛头镇、蔡家栏子起义后,山东纵队组建时间不长,正规化程度较低。旧军队的打骂、体罚现象纠正了,一些极端民主化的行为又出现了。执行命令讲价钱,不分场合地讲民主,七嘴八舌,提出一堆个人意见。庄稼人自由、散漫惯了,一下子适应不了,还是在家时那一套。领导批评对了没什么,批评错了,或是他认为批评错了,庄稼火上来了,就顶撞,让你丢脸,下不来台。

赵兴元也是在过了很长时间后,才理解南方安的这种“窝囊”的,也就明白了一个军人在那种情境下应该怎么做。

在根据地休整期间,每天早晨,南方安总是第一个站到操场上。那时的军装,长了短了,肥了瘦了,难得合身的,他却总是那么利索、清爽。“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听他喊口令,再没文化的人也能感到一种美感,实在是一种享受。他从不骂人,也难得批评人,总是那么循循善诱,让人心悦诚服,也就不怒自威。

战前,南方安都要去阵前看地形,有时就一个人去。打费县大寺据点时,还进雷区摸了一圈。然后带领班排长,现地交代任务。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可能出现哪些意外,该如何处置,既严谨,又具体。战后再琢磨,有人就说:咱们连长是诸葛亮呀,会掐算。

1942年冬打界牌据点,炸开石头围子,赵兴元带突击队冲了上去。两个炮楼的交叉火力很猛,攻不动。南方安下令后撤,在路边房子里等着。敌人也摸到八路军的规律,以为攻不动又走了,出来追击,被一阵手榴弹炸得没剩几个。

阻击李仙洲入鲁,关键时刻一发炮弹飞来,机枪班全部伤亡。弹雨横飞,南方安像只豹子冲过去,抱起机枪猛扫。

后来当了连长、营长,碰到什么问题,赵兴元常会想到南方安、张会元、毕法四,以及前边已经写过和后边将要写到的那些人,想想倘是他们,会怎么做。

当士兵时,他连当班长都没想过,但他知道照班长和老兵的样子去做,是个用脑子打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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