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某个人分手的时候,我为他做饭。除此之外,我无力做别的。准备分手的状态下,做出来的饭菜也充满了悲伤,不过至少色彩还算华丽。就像离别在白天进行会少些伤感,饭菜也是华丽的为好。如果两个人能笑着吃光,那就更好了。转过身,我洒脱地说声“再见!”伴随着这部小说,我告别了青春的某个时节。
有一段时间,我因为无法调节饮食而陷入困境。早晨睁开眼睛就想“今天吃什么呢”,每天入睡之前都要考虑“明天该吃什么”。直到现在,我的身体仍然记得我曾经是个肥胖的人。看到好吃的食物,身体会动员所有的感觉器官怂恿我,快吃吧,像从前那样,再吃一口。那时候,我第一次产生了走上文学之路的念头。然而现实并不如意,记得我当时曾经为此而痛苦。记住这一切的不是我的心,而是我的身体。这让我感到奇怪,也感到神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有了写作一部烹饪小说的渴望。然而做了小说家后,我就想写与青春有关的小说。十一年后,我终于写完了这部小说。对我来说,算是走过了遥远的路途。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与这部小说有关的内容。坐到书桌前,我就听见十一年前的自己在窃窃私语。写作烹饪小说,最重要的就是“食欲”。在没有食欲的情况下写这样的小说如同不会吃东西的厨师料理食物。啊,这倒是没问题。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每周都要杀一只鸡吃掉。这是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相遇的时刻。
我想写一部让人读过之后忍不住流口水的小说。
时隔六年,我的新小说诞生了。这段日子让我体会到不写东西要比写东西更艰难的事实。我努力不让自己对写作的渴望这道光芒熄灭。只要这道光芒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我体外的部分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发光,尽管很微弱。这种自信比食欲更强烈地鞭策着我,这是事实。有一天,我写了会儿稿子,呆呆地坐在餐桌前,摩挲着拳头大小的产自帕尔玛的奶酪块。我拿起刀,削起了坚硬整齐的奶酪块。最后,我手里剩下的是个圆形小奶酪块,那是酷似苹果或鸡蛋,酷似某个人的羞涩的舌头的形状。如果文学也有形态,我觉得应该是像地球和太阳,或者月亮和苹果那样的圆形。能够最有力地抵抗外界压力,最有力地保护内容的形状还是要数球形。在文学里,在写这部小说的日子里,我置身于世界上最安全的场所。
我遇到的所有厨师都羞涩而沉默,而且他们似乎把带给人们幸福当做自己的天职。当我注视着忙忙碌碌的厨房风景的时候,我会突然产生这样的念头,在里面终我一生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不像他们那样精于厨艺,而且充斥我脑海的也不是烹饪,而是别的事情,所以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引领我进入味觉世界的布瑞拉特·萨伐仑,让我品尝到能用牛舌制作的所有食物,以及给我提供建议的金允浩厨师,他们给了我巨大的帮助。还有在刚刚过去的夏天请我吃饭的朋友们,尤其是等待这部小说的文学村的各位朋友,我要请你们吃饭、喝酒,代替感激的话语。爱情冷却的时候,首先变得无味的是餐桌。以后我不想在分手的时候制作美味食物,而是在拥有最丰盈爱情的时候制作美食。
200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