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声吼出来,直如雷鸣,震得林中树木都是一抖,无数树叶飞落。劳氏兄弟耳朵里轰然鸣响,再也支持不住,一跤坐倒,正惊慌间,只见有个铁塔一般的身影步入火光中。
来者身高九尺有余,胸腹比劳付见过的最凶猛的灰熊还要粗壮,身上乱搭着些兽皮,露出全身又黑又长的毛。他扛着根粗大的树干,腰间用麻绳捆了一圈事物,既有喝水的葫芦,亦有不知道哪里抢的一块玉璧,剩下的则全是脑袋,一个个血肉模糊,也搞不清是男是女,粗粗一数大概十二、三个。
那人缓步进来,每走一步都似乎震得地一抖,好像座肉山在移动,眼睛瞪得灯笼般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尸骸,道:“这……兄弟们……”
剩下最后的一人全身抖得像筛子,哭道:“大……大哥……弟兄们……都……都被这……这……”
阿清身形晃动,纵到他背后,一脚将他踢向那大汉。那大汉张开双臂,一把抱住, 却见那人张口吐出口血,大叫一声,双腿猛地一蹬,死了。
那大汉狂怒之下,将那人猛地向阿清掼去。这一下劲道十足,去势又急又狠,阿清纵身跃起,“啪啦”地一下,那身体摔得粉碎,无数残肢乱飞,打在阿清身上火辣辣地痛。阿清正暗自心惊,耳边风声大作,一根树干拦腰袭来。她猱身避开,以灵巧的身法与他缠斗。
那大汉身型巨大,移动虽慢,一双手却出奇的灵活,那树干粗大沉重,更连着不少枝干叶片,亏他竟舞得滴水不漏。这巨大的武器,再加上那人天生神力,一道道劲风向阿清袭去,将她逼得不住闪避,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退了两步,不料脚下绊到尸体,阿清身形一滞,那树干已当头雷霆般杀到。
忽听有人喝道:
“休伤我家小姐!”
“哪里来的妖怪我跟你拼了!”
那人回手一舞,“砰”的一声,劳付被树干横着击出老远,劳全低头避过,一刀砍来,那人左手一抓,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刀刃,力道到处,刚刀啪地断为数截。劳全被反弹回来的力道一撞,哇地吐出口血,急切间就地一滚,躲开那人踩向自己的铁塔一般的脚。
就在此时,那人背心一凉,一柄尖刃刺入身体。他大喝一声,反手抓去,阿清将他头发一扯,越过头顶,下手极快,又在他胸口刺了一刀。
那人眼中喷火,右手挥回来,忘了树干还握在手里,一下砸在自己身上,阿清反足蹬在树上,一手仍牢牢抓住他的头发,借势在他周围飞旋,右手不停,眨眼间在那人手臂、肩头、胸腹等处刺了十几下。只是那人皮肉太粗太厚,这十几刀下去连血都没怎么流。
那人暴喝一声,猛一甩头,阿清吃不住力,只得放了头发,足尖在他头顶一点,高高跃起。那人动作亦是极快,双手抱住了树干向阿清挥来。这一挥来势极快,阿清身在空中无从借力,千钧一发间吐一口气,身子像忽然失去重量般往上一飘,不可思议地避开。但那人这一下力道极大,阿清人小体轻,被劲风吹得一晃,就在身体就要失去平衡的一刹那,足尖勾住一根枝桠,一使劲又荡了回来。
这一下极之冒险,阿清心头乱跳,内息已有些紊乱。她闪身藏在树后,树干粗大,那人又双手举着,一时看不到背面。阿清调息两下,轻脚轻手倒着从树干往下爬去,将近那人头顶了,猛地一冲,直向那人后颈刺去。
“波”的一声,那人在最后一刻突然警觉,头一偏,匕首重重插入右肩。阿清暗叫一声不好,刚要抽回匕首,那人肩头肌肉用力一夹,阿清这一下便没抽回来,反而身子向前一扑,待要跳开,那人双手就势一沉,树干重重砸在阿清背后。
阿清顿时眼前一黑,全身似散了架般剧痛。那大汉抛了树干,来抓阿清,阿清拼出一口气,扭身一招“燕穿垂柳”避开这一掌,跃到旁边。那一刀虽然没刺到颈部要害,但也刺破了大汉肩头的经脉,受伤亦是不轻。
两人一时都有些缓不过劲来,各自怒目而视,暗中聚气。
阿清歇了片刻,又恢复功力。她知道面前这巨人看似笨拙,其实两手极灵活,只要靠近了,稍不留神就有被他擒住的危险。她慢慢退后几步,双足一错,身形突然飘忽起来,忽焉在左,忽焉在右,忽而又前后移动。
那人瞪视了一阵,竟觉得有些眼花,好似有几个阿清在面前移动般。突然左侧一痛,阿清在臂上刺了一刀,可是看起来她却似乎在右边。他不知道这是一套最上乘的轻功步法,心中暗惊,以为阿清使了什么妖法,连退几步。但阿清如影随形,继续粘着他,不时在他身上刺上一刀,一触即离,不给他任何反击机会。
她戳的力道虽小,但手法怪异,看似浅浅的一刀刺下去,提起来的时候手腕翻动,创口就比平常刀口大得多。那人虽然身体异常强劲,但这么一刀刀戳下去,流的血越来越多,也渐感吃不消了。那人怒得头上青筋暴起,然而无论如何出手还击,阿清总是以诡异的身法避开。那人憋一口气,强忍着阿清一刀一刀的零碎攻击,向刚才抛下的树干移去。
阿清知道若是他重拿回树干,自己近战的优势就全没了,她只觉背上被击中的地方越来越痛,全凭一口气提着没放,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是以在那人身后更加猛烈的刺杀,只求在他拿到树干前尽量给予重创。
那人甚是硬朗,不顾身上的伤口愈来愈多,竟是绝不回手,只牢牢护住了几处要害后退。忽地脚跟一滞,已碰到了树干。
那人一躬身,左手去捞树干。阿清大急,见他弯腰时露出前面大片破绽,也顾不得什么身法了,纵到那人跟前,刀尖挑他喉头要害。
蓦地那人暴喝一声,阿清耳边嗡地一响,胸前如遭重击,只那么一怔的工夫,一只巨灵之手已紧紧抓住了自己。那人将阿清提到眼前,怒道:“我要吃了你!我吃了你!”
阿清被他捏着,全身像要粉碎一般剧痛,一动也不能动,迷糊中见到他张开血盆大口,耳边听到劳付叫道:“放开……啊呀!”砰的一响,不知道被这大汉踢到哪里去了。
她心想:“这次死了……杀不了这些畜生,看来是天要亡我族……小靳,我……我化作蝴蝶来见一见你罢……”就要咬舌自尽。
忽然“嗖”地一下,有事物擦过身子,插在那人身上,来势极猛,那人闷哼一声,脚下一滑。阿清睁大了眼,却见到一支羽箭箭尾不偏不倚钉在那人肩胛骨下方,箭身却没见到。她脑子尚有些迷糊,怔了一怔,方明白箭身竟已完全没入那人身体。
这一箭的力道好大!
阿清想着刚才自己使尽全力才能在这皮比老树皮还硬的人身上戳几个小洞,这人竟一箭就将他刺穿,不禁脸都白了。此时耳边嗖嗖声不绝于耳,箭如雨般飞来,每一箭都透体而过,带得那人不住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