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喝道:“住嘴,南蛮子!你们这些汉人在我赵国才是奴隶!”
小靳拼命扳她的手,奈何纹丝不动。他继续道:“你们赵国早被冉闵大人灭了……你们羯人就快被……咳咳……杀光了!”
少女又是几个耳光下去,小靳觉得牙床都有些松动。他怒极反笑,使劲挣扎,但那少女扑在他身上,怎么也滚不开,只觉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紧,他拼出最后的气有一口没一口的笑道:“嘿嘿……死羯奴……狗羯贼……你们……都他妈的要被……被……杀……杀……一个脑袋只抵……抵……”
突然一口气吸不上来,眼前一黑,他心想:“死了死了,老子今日算是栽在这羯蛮子手上了……不过总算没丢咱汉家气概……”
突感脖子处一松,那少女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去。小靳赶紧深吸两口气,翻身爬起,抓起旁边一根木头,叫道:“小羯贼!老子今天跟你……”
他住了口,哑在那里。只见那少女蹲在一旁,双手紧紧抱着肩头,嘴唇紧咬,火光里,一串串珠玉般的眼泪往下坠落,滴在沙地上,渐渐地浸润开去。
“咕咕--咕咕--”
小靳眼皮一跳,勉强睁开,只见一只野鸟在水边一跳一跳地溜达。那野鸟似乎从未见过人,也不怕他,渐渐向他逼近。
小靳屏住气,一动不动,待那傻鸟步近了,突然“嗬”的一声大叫,翻起身来,却听得全身好几块骨头同时“咯”的一响,顿时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那被吓坏了的鸟张皇飞走。
他慢慢坐倒,只觉全身到处痛不可当,仔细检查,既有从悬崖上落下时撞在树干上乌青的痕迹,也有被那个什么天下第一鸟手鞭打的伤痕。他脸上重重的好似多出几样东西,伸手一摸,吓了一跳--两边腮帮肿得老高,好似案板上的猪头。
他禁不住破口骂道:“死小娘皮,你真当老子脑袋是枕头啊!”回头一看,只见到一堆灰烬,胡人少女却不见了。
小靳怔了半晌,模模糊糊记得当时自己好像说过要带她去找道曾的,但是后来不论自己怎么伏低认短,那个小娘皮翻来覆去只知道哭,一时把他哭恼了,翻身一觉睡到现在。怎么,小娘皮一大早就被狼拖去了?
他四周望望,吓了一大跳:从面前的湖泊望过去,对面是几愈百丈高的山崖,陡峭绝壁,断无可攀沿之处。小靳心下打个寒战,知道昨天晚上要不是那少女,一百个小靳也早已摔成三百截小小靳了。
小靳又坐了一阵,始终没有见到那少女回来,林子间也只听见晨鸟对唱山歌,此外别无动静。
他爬起身来,在湖边转来转去,打量着如何能离开这山谷。忽地眼前一亮,清晨第一束阳光刺破山谷间淡淡的晨雾,射进深谷之中。小湖映射阳光,连带湖岸上的树林、草丛、花丛等等全部被照亮,仿佛一刹那间,整个湖畔都被映照得波光流溢起来。
小靳站在岸边怔怔的看了半晌,想到若是文人骚客面对此情此景定会吟上一两句,自己是没那本事了,所以也只有小贩的命,不觉叹一口气,转身寻起路径来。
他低着头在周围的灌木里转了几圈,忽见一行纤细的足印在沙地上。那行足印从少女当初蹲的位置延伸到自己躺的地方,不知她在那里跺了多久,终于迤逦向南,直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小靳大喜,跟着那行脚印钻进灌木中,在树根与枯叶中寻找到了踪迹,再往前爬得几步,从另一头钻了出来,看那脚印一路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之中。阳光穿入林中,依稀映出一条路径来。小靳辨明方向,劈荆斩棘向谷外寻去。
这山谷人迹罕至,林径幽深,多有数人合抱的大树,其上藤蔓又粗又大,垂落下来,地上灌木丛生,不时还有些小动物仓皇地在其中钻来钻去。有次“呼”的一声跳出只半人来高的野猪,吓了小靳一大跳。幸亏那野猪忙着赶路,径直去了。
走了大半日,只觉越钻越深,那路径也早消失不见,想来只是野兽去潭边喝水踩出的。正在彷徨无计时,猛然间眼前一亮,有一个随风飘忽的东西让他险些叫出声来。
那是一条青灰的布条,高高地系在一棵笔直的柏树之巅,显然是特意挂上去的。小靳走到树下仔细打量,正是道曾平日里穿的僧服的一只袖子,这个时候应该在那少女身上呀。
小靳看了一阵,呸道:“哼,小娘皮想给老子指路,谁知道出去后会不会又是拳脚相加?你要在前面等老子带你去找和尚,老子偏要反着走!”
他认准方向,当真反其道而行之,心中一想到那小娘皮在谷口等他三年五载都等不到自己的模样,说不出地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