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三成在政务室办公忙到很晚,回到石田郭时,已是夜间十点以后了。三成患有轻度失眠症,办公一到深更半夜,就神经亢奋,难以安宁,有时甚至直到天亮不能入眠。这已成为他的轻度忧虑。昨夜,他回家一进门就对小姓喊:“上酒!”
他进了紧挨厨房的一间陋室。坐在这里,烫酒端送都便捷,故而三成总是在此室饮酒。昨夜,小姓给他斟多少,他便喝多少,不觉飘然醉去。三成的体质本来就不胜酒量。
(醉了。)三成想站起来,只觉得天棚慢慢转动,喝高了。三成靠着小姓手举蜡烛的光亮,边确认脚底,边快步走着,其理由是:不愿被别人看出喝醉了。
甚至在家臣面前,三成也注意这一点,他是个在乎举止的人。总之,此刻三成是下意识地略带点神经质般端架儿走路。
俄顷,在走廊拐弯,女仆代替小姓,给他带路。石田郭在伏见城内虽说是三成私邸,但从占据伏见城一郭这个意义上说,带有公家的性质。所以,不能像领国居城那样,设有妻子住的后院。但是,公馆出于运作的需要,必须住有极少数量的女子。为防止前院武士们和女子们之间发生偷情现象,大致划定了女子居住区。
女子走出居住区,来接替小姓,将三成领到寝室。
“哎,是初芽?”走在走廊途中的三成问道。平素三成没有问这种废话的习惯。可见,此夜他一定醉得不轻。
“是的。”初芽低头走路。
“我没察觉。”三成说道。不知何故,当他得知举蜡烛者是初芽时,觉得浑身的紧张骤然都松弛融化了,连脚步都乱得前脚绊后脚。
“危险!”初芽以神色表达提醒。她干净利索地前引而行。她的小脚每向前迈一步,走廊的黑暗就被驱赶开去一分。少刻,来到了卧室外面。初芽跪着,左手搭在地板上,右手里的蜡烛举得稍高。
三成正要进屋时候,倏然一回头。
“初芽,今晚陪我说话吧。”三成的心乱跳。他嗓子眼儿发干,咽下了一口唾沫。三成若是这样对待家臣,倒也没啥,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子汉竟以这种目的召唤小女子,却是前所未有的事。在佐和山城,三成曾把某一个儿小姓当过“宠童”。
初芽垂下了双肩。老爷要求陪他说话,她知道这是何用意。初芽没有抬头,激动得忽忽悠悠的。其间有过如何动作,她几乎记不清楚了。当她清醒过来一看,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被三成这个男人温柔的胳膊搂着。被窝里的三成是个温柔的男人。他不时问道:“初芽,痛苦不?”
伴有痛苦,当然距离快感还相当远,但初芽已经十分陶醉了。与以往迥异的初芽,做了各种各样的动作。
“痛苦不?”三成又问。这时,初芽被拽回到现实。三成问话的这种关爱,令初芽既不胜感激,又感到心烦。
最后,三成不以主公身份,而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将自己的呻吟和生理性的物质注入了初芽的体内。此刻,初芽觉得纵然死了都值了。这不是因为快乐,而是因为这个男人。
三成离开了玉体,初芽的陶醉感依然持续着。毋宁说,陶醉感进一步高涨了。
“你退去吧。”三成提议。可是,初芽趴在三成怀中摇着头,意思是想就这样待下去。她竟没有察觉自己在用如此粗鲁的方法表达心愿。
三成平静地说:“初芽,身为武士,我感到害羞。自从在淀姬处见你一面,你就一直留在我心里。我认为自己是真正的武士,没想到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三成此言的意思,初芽理解。意即武士当然也好女色,但其喜好的形式,求爱的方法,自有其得体的方式。这种好像侍女与小姓偷情之恋的气息,令他感到害羞。
初芽心领神会,她吞声屏气,感动得浑身热血沸腾了。初芽越来越觉得三成这个男人出人意表。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是年禄近二十万石的大领主,又是丰臣家的执政官,官阶为治部少辅,却向自己表白了白丁年轻武士般的恋情。哎,怀有三成那般性情的大名存在于世间,这就是世间的一个奇迹。初芽浑身汗水湿淋淋的,一时之间,陷入魂不守舍的状态。少顷,这种状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