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征兵了

   

小玉领着占彪走到一处房基前停住了脚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三进大院落,占彪故意问道:“这儿是谁家来的?怎么这么熟呢?”

大郅拍了占彪一掌说:“这就是小玉死活要嫁给你的事发地,你呀,彪哥!”

占彪望着附近,想像着当年的院墙,摇着头说:“那好像是神灵的驱使,让我一刻不停地往这里赶,后来我试过,再也没有跑出那天的速度。”

小玉揶揄地对占彪说道:“彪哥是怕小宝出事嘛。”

占彪举拳过顶,发誓说:“小玉你可要讲点良心啊,我拿你和小宝是一体的,你们本来就是姐妹嘛。”

大郅扶着占彪的肩说:“彪哥,别听小玉瞎掰。我知道她的脾气,你要是晚来一步,她肯定不死在鬼子手上也会自杀的。”

这时,几人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人没到话已先到,“彪叔,那天要是晚来一步,也就没有我们父子的今天了。”然后就是一声长呼:“彪叔,想死我了!”随着话音,一位六旬老人扑到占彪怀里,身后一壮年干部谦逊地笑着。

大郅拉过那壮年干部与占东东和樱子站在一起,“你们是一辈儿的,他是我的孙子,是这里的县长。”郅县长热情地和占东东、樱子握手。

大郅呵呵笑着对自己的孙子说:“这就是差不点当了你爷爷的彪爷爷。”郅县长向占彪行着大礼,却上不了前,他爸爸郅彪仍然紧紧抱着占彪不放手:“彪叔啊,您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里的老兵和乡亲们多想你吗?”小玉又情不自禁地抹起眼泪。

郅县长在旁,忙不迭地打着电话:“县志办吗?让刘主任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赶快到靠山乡来,对,到老村落的养殖场找我。”

郅彪放开占彪,瞪着眼问郅县长:“儿子,你当县长当惯了,把县志办的人叫来干嘛?”

郅县长这时才上前扶着占彪说:“彪爷爷,您一来,我们县的县志就得修改了,关于抗战史上的那些事,都还没有写明白呢。”

樱子拉了下占东东的衣袖问道:“郅彪的彪和占爷爷的彪是一个字吗?”

小玉听到了,抹着眼泪,马上解释说:“对,是一个彪,既然嫁不了,就生个呗。”

十九岁的占彪听到小玉说要嫁给他,惊慌失措地胀红着脸走了。小宝连忙问小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嫁彪哥?”

小玉害羞地低下头,“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看过我的身子,动过我的身子,他还踢过我的屁股,我不嫁给他嫁谁。我是他的人了!”

小宝笑了,说道:“你这妮子,只是看到了你的身子。再说当时你全身是血,我都不敢上手,只能他帮你洗身子了。而且那时你也晕过去了。”

小玉倔强地说:“反正我要他娶我,他敢不娶我,我,我……谁还能要我啊。”

小宝搂着小玉,拍拍她的肩说:“你的大顺哥呢,他可是对你一百个好啊。小玉你别乱想了。”俩人说着,抱在一起。

自从听到小宝讲到全国各地尤其是各敌占区的抗日斗争后,占彪也想到不能总这样固守待命。现在自己有这么多的武器,也应该积极主动地加入到抗战队伍中去。但人手是个大问题。重机枪一动,按正规操作需要四个人抬着走,射击时除了正射手还要有副射手。好在现在手里有气冷式92重机枪,如果配备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得用五个人,要加一个背水桶的。自己区区九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按标准配备,只能操作两挺重机枪。

在运武器和抛敌尸的过程中,二民和拴子等十几名青年深得占彪好感。他和小峰简单商量后,在送二民和拴子等人回村时向这批青年说:“你们之中,有没有想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当机枪手的?”

话音刚落,这些青年全都举起了手。举着手的拴子说:“单队长也答应我参加他的游击队了,还有谭营长的新四军,……”二民打断说:“我是看好彪哥这人了,有胆量,讲义气。而且这里有枪有炮的,单队长和谭营长那儿只发大刀片和手榴弹,打鬼子得打到什么年头。”现在全村青年不管比占彪大还是比他小都叫他彪哥。

占彪对大家认真地说道:“今天你们把车都赶回去,晚上和父母、袁伯商量一下,想来的,明天晌午头前来这里报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二民和拴子领着二十四名青年浩浩荡荡上了山,其中有九名是昨天没有来的,还有一名没有见过的大个子青年,是郅大顺。

占彪一听郅大顺这个名字,就想起他就是和小玉谈婚论嫁的未婚夫,自是十分热情和信任。占彪把自己的这支队伍命名为“江南抗日游击班”,自己任班长,小峰任副班长。他让自己的八名师弟每人带了三名新兵,四人一组,叫一班至八班,八名师弟都是班长,大郅和二民、拴子都当了副班长。接着,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紧张训练。因为占彪清楚,日军对一个小队的失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以最快的速度带出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来。他先给大家每人配备了一只步枪和一把手枪,还有一顶镶着青天白日帽徽的钢盔,当时全连轻装撤退把钢盔都留了下来。这些新兵都高兴得蹦起来,睡觉都搂着自己的一长一短两大件。

强子担任总教官,先抽空教一阵儿队列训练和军纪常识,后便开始教新兵们使用步枪、手枪和手榴弹,然后是轻机枪,最后是重机枪,从重机枪弹药手到副射手再到正射手。山洞里早就被开发出一段靶场,虽然要节省子弹,但实弹训练是不可少的,大郅天天喊着实弹训练太浪费子弹了。强子总夸他们学东西快,尤其是大郅,好像天生就会似的。

果然,日军疯狂的寻找令一个小队尽数殉国的对手,派出近一个联队的兵力在周围百里扫荡了一周,一无所获。最初,根本没想到会和靠山镇有关。对此,第十五师团长酒井直次中将大发雷霆,又从师团司令部直接派出了由松山大佐率领的一只50人的军官特种分队,带着电台进驻县城,把几个月前的一个加强班的失踪和这次一个小队的被歼并案调查。

松山大佐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年逾半百,是个极端聪明狡猾的职业军人。他身体匀称结实,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儒雅之气。他认识那个小队长,知道此人实力不俗,不可能毫无常识的整队摆在河边挨打。他看了事后拍下的现场照片,当时就判断这里绝不是第一现场,明显是在别处被打死后运到这里来的,最简单的根据就是身下无血。然后他就领着他精锐的特种分队,牵着自己的两只大狼狗搜遍了附近的村庄、山头和公路。最后,他凭着直觉在靠山镇落下脚,拉着袁伯喝茶谈天,整整驻扎了三天。单队长在周边埋伏了好几天,终于没敢下手。松山的军官特种分队实力太强了,每人两把手枪,一只三八马枪,而且每三人一挺96式轻机枪,每五人一具掷弹筒。96式轻机枪是当时日军在1936年新研制出来的,很是抢手,性能远比歪把子机枪好,射程3600米,射速每分钟550发,解决了歪把子的卡壳问题,并且是先进的弹匣供弹,满弹匣装有30发子弹,打起连发来威风八面,当时只在南洋日军和关东军配备了一些。游击队如果撞到他们,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耐心狩猎的松山终于有了收获。他的大狼狗闻到了袁伯家院墙根的血腥味,引导松山用放大镜发现了院墙上已被抹平的排排机枪弹孔,最后还找到了没有开封的日军罐头。但出乎袁伯意料之外的是,松山居然没找村里的麻烦,还和袁伯客气地辞别,不动声色的撤走了。这更让袁伯摸不着头脑,心中忐忑不安。

占彪是在二民下山取蔬菜回来时得知这些情况的,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松山的名字。占彪和小峰、成义、刘阳分析了一阵子,决定马上派大郅下山,通知袁伯疏散百姓。又让大郅把小宝和小玉带上山。

占彪和抗日班的战士们迎在山脚下的洞口,形式很隆重。四德看到小玉来了,马上扑过去,不停的亲热着。占彪一声口令,众人立正向小宝和小玉敬礼。占彪笑着对小宝说:“欢迎你们上山。”

小宝忙不迭地说:“可别这样,我们早该上来帮你们的,只是彪哥不允。”

占彪嘿嘿笑下说道:“小宝,你要入洞还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时成义发话了:“我替彪哥说吧,那条件就是小宝老师要教我们学文化!”这段时间一是因为忙于练兵,二是成义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墨水都倒空了,学习文化的事就放下了。

小宝轻松地笑了,舒了口气。让小宝没想到的是,正是由于占彪让她来教大家学文化,才使她在抗战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虽然她加入了共产党,但她打仗不行,对陌生人也不爱讲话,很难完成发动群众的任务,而且那时的妇救会等组织还没有成立。这次她掩护桂书记和单队长落脚的任务也已完成,下一步该怎么做,党组织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指示。占彪的提议正好使小宝发挥了自己所长,在教授文化的过程中,还可以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从此,小宝成了占彪的国军抗日班的文化教员。

来到山洞之后,小宝还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天府”。寓意这里住的是占彪这些四川兵,但同时也成了这座不知名小山的代称。成义几经斟酌,还把天府里的三条山洞按“川”字三分,通往山顶的叫“天路”,通往山脚的叫“地路”,通往山壁的叫“蜀路”。当然,这仅是抗日游击班知道的一个暗语。而且,藏有弹药的蜀路目前还只有他们几个师兄弟知道。

靠山镇的村民在占彪的提醒下走了大部份,但三天过去平安无事,就有一些村民陆续回来了。第五天的晚上,甚至桂书记和单队长领着六十多号人的区小队也驻扎到了村里。但就在占彪通知大家转移的第六天早晨,也正是全歼日军小队一整月的日子,松山大佐指挥着自己的五十名军官特种分队和日军二百五十多人的一个中队完全包围了靠山镇。占彪等人的推测不幸应验了。

枪声是在拂晓打响的。

占彪一行人冲出山顶的洞口,不用望远镜都能看明白,日军完成了对靠山镇的包围。而且火力很强,从容稳健,从外围一步步向村中推进。

袁伯的院里又升起了烟火。小峰在旁说:“仗都打起来了,还放烟火有什么用。再说,老百姓不是都撤离了吗?!”

小宝急着说:“一定是我爹放的,是在求援呢。”接着她也在分析:“一般情况我爹都能应付的,为什么这么急放烟火呢?”

这时山下放哨的三德急急上来,后边跟着单队长的抗日区小队副队长迟玺。占彪一看到单队长的人就暗叫不好,摇摇头迎上去问道:“是不是桂书记和单队长被围住了?”

迟玺焦急地点点头:“占班长,快点想办法救救他们吧。我们昨晚整个区小队六十多人都驻在镇里了。鬼子上来不止一个中队,火力太强了,把我们压在袁伯家和周围几个院子里。是我们放的烟火。”

郅县长敬佩地对占彪说:“彪爷爷,这一带的老兵和百姓都流传着,那时有一支保护当地百姓的国军,打起仗来总是把危险留给自己。”

大郅对郅县长补充着:“大孙子,这就是你们现在说的人格魅力,爷爷我当年最服你彪爷爷的就是这点。连新四军和游击队都佩服。”

占彪抬起眼默默望着村外已是一马平川的柏油国道,嘴唇动了动,良久说出:“我们的老八,长杰的血洒在这条路上了。”

占东东对小玉和大郅说:“爷爷说回来先去山脚上坟,要看看长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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