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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丘催我下山,我对孔丘说:“你不是被绑了吗,怎么还能在这儿晒太阳?”
孔丘得意地说:“他现在已经信任我,不绑我了。”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那你不趁机快跑,还和强盗讲什么信任?”
孔丘说:“不行,我一定要说服他当我的弟子。”
我说:“你是真疯了,有个伯牛,麻烦已经不小了,再收个强盗,学园不成贼窝了?”
孔丘说,被绑当晚,他睡在干草堆里,几乎没合眼。半夜后,天气转凉,手脚被捆,躺卧都不舒服。而且,仲由睡觉不安稳,放屁磨牙打哼哼。第二天,仲由放开孔丘的手,给他吃了一个烧饼,之后开始口述勒索信,逼孔丘刻写。孔丘写好后,忍不住问:你认字吗?
仲由横了孔丘一眼,说:你敢小瞧我?然后拿起竹简,流畅地朗读起来,居然一字不差。仲由说:你以为只有你们官老爷才认字?我爹早就跟我说过,当强盗也要有文化,才能做成一份有前途的职业。
孔丘说:我不是官老爷,我是教师。
仲由说:教师也是官老爷。
孔丘说:我是私学教师,不是官老爷。
仲由问:什么叫私学?
孔丘说:就是我自己办学园,只要交学费,谁都可以来上学。
仲由说:这个倒挺新鲜的,看来绑你是绑对了,你家办私学,肯定有钱。
仲由重新捆好孔丘的手脚,换了一身整齐的衣裳,出发去孔家投信。小半天过后,仲由回洞,那封信居然还拎在手上。孔丘问:怎么,没找到我家?
仲由说:你倒是挺有名,随便谁都知道你家。
孔丘得意地说:那当然。
仲由颓然倒在草铺上,长叹一声:可是,你怎么找了那么个婆娘,简直就是个悍妇嘛!
孔丘闻言却十分高兴:她已经回来了?太好了,不用我去她家挨她爹骂了。
仲由告诉孔丘,他家门口,从早到晚都围着一堆闲人,等着听柳枝骂大街。柳枝连爆粗口,咒孔丘被车压死了,掉河里淹死了,被老虎咬死了。其间,有一个妇女,据说是闵什么的后妈,跑来讨要学费,说闵什么要退学,结果被柳枝用棒槌打得抱头鼠窜。仲由说,看她挥舞棒槌的利落劲儿,好像有功夫在身,真要打起来,他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人多眼杂,仲由没敢投信。
孔丘劝仲由:晚上你再去,趁没人,把信扔进院子里就行了。
仲由盯着孔丘说:我真琢磨不透你,这是要你家的钱,你干吗这么热心?你他妈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呀?
孔丘不吭声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是隐隐地希望,仲由能把这件事办成。因为他觉得,一项新发明,如果半道流产了,实在有点可惜。
但仲由还是听信了孔丘,决定晚上再去投信。孔丘小心翼翼地说:去我家,正好路过霍家肉铺,要是他们还没打烊,你能不能买块肉回来咱们吃吃?
仲由扑上去,对孔丘一顿拳打脚踢,大骂道:他妈的,这么多天我供你吃供你喝,最后能不能搞到钱还不一定呢,你还想吃肉?
孔丘的小腹被仲由踢到,一直隐隐作痛,他睡不着。子时前后,仲由吹着口哨回洞,孔丘知道,这次他成了。临睡前,应孔丘的请求,仲由解开了孔丘腿上的绳子,但把绑手的绳头系到了自己的腕上。仲由威胁说:你别想趁我睡着了偷跑,否则我不客气。
孔丘点头承诺,不跑,绝对不跑,然后问仲由:你有什么心事?
仲由一愣,说:什么,我有心事?有心事的,应该是你吧!
孔丘说:对,我是有心事,我还真应该想想,到底怎么才能脱身。
仲由警觉地坐起来,威胁道:你要是真敢跑,我先把你腿打折。
孔丘说:我要是想跑,肯定不会让你察觉的。
仲由冷哼一声说:孔大炮,你就吹吧,有胆你试试看。
孔丘说:你还真叫我孔大炮,那我也给你起外号,叫你公鸡毛。
仲由说:不用麻烦你了,我有外号,道上人都叫我小野牛。
孔丘说:那你有字吗?
仲由问:什么叫字?
孔丘说:字,就是别名,你不是叫仲由吗?可是啥人都叫你仲由,你就吃亏了,所以得有个字,让小辈和平辈称呼你。
仲由问:你有吗?
孔丘说:我当然有,我叫仲尼。
仲由哈哈大笑说;仲尼仲由,咱们还是兄弟呢。
孔丘自言自语说:唉,做一回人,只有外号,连个字都没有过,真悲哀!
仲由问:怎么才能有字?
孔丘说:你来给我当弟子,我就可以给你起个字了。
仲由扑通一声躺倒在草铺上,呸了一声,冷笑道:你是我的肉票,生死都在我手里,还想让我给你当弟子,怎么想的你?
凌晨时分,孔丘被一阵怪异的声响惊醒,借着洞外射进来的依稀微光,见仲由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口中哇哇怪叫,手舞足蹈间,从草铺上爬了起来。他的手碰到那把大刀,顺势操起,四处乱砍。孔丘怕他伤到自己,急叫:仲由,醒醒!仲由翻身坐倒,一只大老鼠从他身下匆匆溜走,惊恐万状地窜到了洞外。
天亮之后,仲由阴着脸下山,去孔丘家探消息。这一次,仲由回来告诉孔丘说,柳枝又叉腰在大门口骂开了,说孔丘冒充强盗写信,想把家里的钱骗光逃跑,她才不会上当!仲由说:你在你婆娘眼里,形象不怎么样啊!是不是我割下你一只耳朵,给她送去,她才会相信呢?
孔丘跳了起来,连声说:先别,先别,你听我几句劝。你应该知道这句话吧,大盗窃国,小盗偷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