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不想处于劣势,就指使玛格丽特站在牧师旁边,骄傲地说,他已经把女儿训练得能够识别巫婆了。牧师示意她走近些。“现在,过来,小甜心。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她开始背诵起来:“首先,自愿坦白罪行。”
牧师答复道:“就像伯金斯写的那样,‘我说,一次自愿坦白是不充分的,不过经过应有的考察过后的坦白……’”他用那只脏手拍了拍玛格丽特的肩膀,然后一直放在那儿。乌鸦玷污了白雪。
玛格丽特继续道:“其次,如果被告不坦白……”
牧师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肩膀。“那么就需要两个证人的证词。那种能提供证据的证人。”
艾伦在椅子上身体前倾,问道:“什么样的证据?”
牧师将手从玛格丽特的肩膀上挪开,用手指数着。“被告被人看到和魔鬼一起念咒语或施魔法。被告用熟悉之物,如一只狗或别的动物,来施魔法。他会对被害人本人或其所有物练习用咒语,或施魔法。受到怀疑的还有占卜和小型的魔法形式,例如在屋子里移动东西。”我看着姨夫,想起他曾经从我耳蜗里掏出过羽毛。姨夫挥手让玛格丽特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说:“我本人曾经用烧沸受害人小便的方法成功地阻截过巫婆的魔咒。”
牧师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本翻旧了的小本《圣经》,然后说:“那样,图萨克医生,是用魔鬼之盾来对付魔鬼之剑,如果把你叫去解释的话,对你没有好处。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对付巫术,那就是援引上帝的圣言。那个,你要知道,是唯一合法的行动。”他把《圣经》往桌上一扔,“这是上帝的斧头,无论何时都能斩断魔鬼的剑。在罐子里煮小便,不管用意多好,都只会惹出祸来。”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姨夫,后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语未发。
牧师走得很晚,起身离开时掉了一身的食物碎屑。我从藏身之地爬出来,站在我的大表哥面前,看他对我皱眉头。他双臂抱在胸前,头向一侧扬着,好像在听着什么,我很肯定地知道他不喜欢我,就像我不喜欢他一样。忽然地,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觉得门牙疼,似乎我咬到了一个大部分是核的硬桃。
他转向他父亲说:“把他们带回家是很危险的,你不觉得吗?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知道托马斯家曾经带来过天花。”
我感到一股愤怒的血液嗖地窜上脖子,涌上脸颊,我只有低头才能加以掩饰。父子俩点上烟,浓烟弥漫之时,艾伦把手搭在他老爸坐的椅子上,对我说:“你爸爸第一次来毕莱卡的时候,就把天花带了过来。可不是什么好记录啊。”
“我爸跟后来来的人一样好。”我回敬道,我觉得憎恨如同一块黑冰在我心里聚集。那个时候,我曾想是否这就是姨夫所说的爸爸手上沾过血的意思。
艾伦弯下身,这样我们俩的眼睛就位于同一水平线。“有人还觉得他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因为他霸占了我们外婆的房子。”如果我是个男孩,我就朝魔鬼撒种子,种出拳头打歪他的鼻子。
姨夫把手放在艾伦胳膊上说:“你一定要记住,莎拉是我们家的人,她在这儿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对她好。”但他没有为我爸说一句话,烟雾后面模糊的笑容比直接的侮辱更深地刺痛了我。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背对着玛格丽特,自己闷声抽泣,她耐心地哄我转过身来。“不要生气,表妹,”她说,“你会爱我哥哥的,就像我爱他那样,等你对他更了解的时候,你会像我爱你那样地爱他。”
我低下头,靠着她的颈窝。不是因为我要准备睡觉了,而是我想藏起让我脸红的想法。在那个时候,我想,我祈祷,自己能变成一个婴儿,可以永远待在我表姐家里。罗格是我爸,玛丽是我妈,玛格丽特是我亲爱的姐姐。我想上帝后来肯定诅咒了我这个想法,因为第二天爸爸来接我了。
1690年12月—1691年3月(14)
异教徒的女儿
(美)凯瑟琳·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