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无数的人敲无数的门

在连载的过程中,《结果,抬》产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有读者在博客里写道,她看了这篇小说后,觉得魔兽世界很有意思,决定自己注册个号和男性好友一起玩,之后在游戏中两人互生情愫,最终成为了男女朋友;另外一位读者留言说,他看这篇小说时正躺在病床上,腿打着石膏,但书里的笑话让他很开心,伤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这些奇妙的反馈让我明白,有趣的东西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小说如此,游戏亦如此。

对于我来说,在大学毕业之后,在一脚已经踩到青春的尾巴尖儿的时候,还能够遇上《魔兽世界》,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遇。如果只是固守大学讨论班的三尺讲台,所见所闻必然有限。在美服遇见的一个个活跃的ID,虽然只是虚拟的符号,他们的所思所想却是真实的,可爱的。内尔·盖曼曾经写过一本小说,叫做《美国众神》,小说主人公穿越北美大陆,碰到了许多随世界各地移民而来的神灵,它们在矛盾中共存,又伴着族群的兴衰随生随灭。这或许是关于文化冲突的最好的一个暗喻。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美服,我试着在小说里记录下了一些因文化间的误会引起的笑话,或许,正是在一笑间消融了误解,才能让不同肤色的玩家通过网络,牵手并肩,亲如兄妹。

谈到游戏,我很喜欢引用托马斯·阿奎纳的一句话。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已知的东西,也有未知的东西,在它们之间的,是门。”魔兽世界其实是一个关于门的游戏。一扇黑暗之门的开开合合,是整个艾泽拉斯史诗的缘起。之后又有安其拉之门、时空之门、各大副本之门。伴随着每个资料片的更新,玩家之间都会兴奋地传递着同一个词:“开了!”新的大门打开,意味着一段崭新的传说,一次更为奇妙的冒险,这正是让玩家们翘首以盼、心驰神往之所在。魔兽世界制造的,是一种独特的社会现象,在地球的各个角落,学生、警察、设计师,或者神职人员,各种各样的人在夜幕降临时会坐到电脑前,敲出一串密码,敲开一扇新世界的门,在那里,他们是法师、战士,或德鲁伊;在那里,他们面对的困难并不比现实少,但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最后,关于青春。在这篇小说连载之初,我借用了好友少爷天下的一个签名档:“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被横着抬回来。”这句话改编自李白的诗《南陵别儿童入京》,颇有一种回首青春自讽自嘲的趣味,同时也是小说标题的来源。至于我自己,每当回忆青春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高中时代的某个傍晚。那时候天空昏暗,下着大雨,我和几个不安分的朋友们骑着和体型不相称的大二八自行车,头发透湿地穿行在电线密织的旧城小巷里。最后我们停在一间老药局的门口,我站在破了洞的雨棚下抖着头上的水珠,然后看着天边的光一点点变得苍白。有人一放下车就径直踏过积水的巷道,跑进药局后的小屋。那里有六台电脑,机箱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房间里弥漫着烟熏味。雨一直在下,小屋的门缝里渗出了鹅黄色,如同微暗的火种,而巷道里的水越积越深,似乎快要倒灌进去。我踩着水向前走,雨顺着头发一直流到眼里,我用手背努力地擦,却总也擦不干。我急着朝小屋里喊,还有位子吗?他们或许在大声地回应我,但我听不清楚,眼前灰色的水雾和青色的墙混在一起。我停下脚步,耳边只剩下大雨打在顶棚上的声音,连绵不断,像无数的人敲无数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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