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兰和那个男子对峙着,她抓紧背包,生怕被他抢去。背包里有数码相机和录音笔。东西倒不值几个钱,关键是里面有拍摄的照片和录音,那是证据。她直言不讳地对药监稽查人员说,稽查过程中的谈话她全部录音了,上海协和医院已承认自己没有台账,没有冬虫夏草的进货发票,如果将来有了,那就是造假。
无论如何录音笔和相机不能让他抢去,那是证据!
证据?对,眼前的这个人不也是证据么,为什么不把他拍下来呢?陈晓兰突然忘却了恐惧,忘却了生命所面临的威胁,举起照相机对准那个男子摁下了快门。随着一道刺眼的闪光划破黑暗,那位男子的相貌和表情收进了照相机里。那男子可能没想到在这一刻陈晓兰举起相机给他拍照,呆头呆脑地望着镜头,一动未动。陈晓兰又摁下快门,这时他可能意识到这不是拍影留影的场合,不应该把自己的形象留在陈晓兰的相机里,于是在闪光灯闪亮那一刻,他将脸侧向一边,避开镜头。
陈晓兰趁机一跃而起,窜上了大街。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紧张,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心跳过速,浑身乏力,腿有点儿发软。她不时回头望望,那男子一直紧跟不舍,始终保持五六步的距离。鱼待在水里才能存活,人群就是水啊,自己只有在人群才会安全,她找有人的地方走。人少时,她就不过横道,等人多时再过;她走在人行道的里边,绝不孤零零行走在马路边上,不给他们制造交通事故的机会。
走出几百米了,她回头看看,那男子还跟在后边。不行,我得报警了。
“有事找警察。”报警了,警察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我们毕竟是个法制社会,不是旧上海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时代,人民民主专政是不允许黑社会存在的。遮在陈晓兰心头那片浓重阴云裂开一道缝隙,心里豁然亮了。她慌忙掏出手机,边走边拨110。电话拨通了,反复播着:“报警请拨110,火警请拨119,救护请拨120……”就是无人接听。这电话怎么了,报警电话出了故障?报警电话是24小时开通的,不该出现这种现象啊!难道心慌拨错了?她仔细看了看,没错啊,重拨一遍,还是这样。她不停地拨打着,可是110说什么也拨不通。110啊,110,不到万不得已哪能拨打你啊,你要是这么个状况,拨打你又有什么用呢?看来110指望不上了,支撑在心里的那要支柱断掉了,陈晓兰感到前所未有惶恐和无助。天色越来越晚,行人越来越少,她这条鱼眼看就要离开水了……
突然,她看见前边十字路口站着一位警察。警察就是亲人哪,她像见到救星似的奔跑过去。
“民警同志,我是‘打假医生’陈晓兰,我身后那位穿白色衣服的男人一直在跟随……”她气喘吁吁地对警察说。
“对不起,我是交警,不是刑警。”那位警察说。
“韩正书记表扬过我,支持我……”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是交警不是刑警。”
“我知道你是交警不是型警,可是110拨不通,我只有找你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人民警察,你能把你的警徽给我看看吗?”
“我是交警,给你看警徽也没用啊。”
手机响了,希望在心头一闪,她急忙接起电话,里边传来王洪艳焦灼不安的声音:
“陈阿姨,你不要跟那个警察讲话,他跟协和的保安有来往。他和跟踪你的那个人讲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