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清手机振动,他接听电话。〕
赵海清(四川话):喂……哦,彭哥好!……像这种,原来两个,现在只有一个了,一个杨康健(音),养猪专业户,原来还有一个董卓锴嘛,调走了。对,就只有这两个。……哦,大概教育上还有一个吧,姚一二吗还是姚一三哦,……姚一三,对……(老金在旁边插话:“姚一一已经死了。”)……就这么一个情况,好。
〔赵海清回到访谈中,改用普通话。〕
赵海清:13号上午吧,部队来了,我还在打吊针,我把针都拔了,和他们一起去救援。一部分救人,一部分转移伤员,疏散群众。群众疏散就是过河。
周玲:通过什么过河呢,不是桥断了吗?
赵海清:桥断了从河里过去。
周玲:最深到哪儿?到腰?
赵海清:没有、没有,那水很浅的。……那天一直不停地下雨,我和我们那个副指挥长、教育局的副局长商量,我说几个学校必须全部转移,向桂溪、江油方向转移。学校老师们说他们很难,孩子太小,路上有滚石很危险。我说再小也必须走,再危险也必须走。离开这里才安全,受伤的学生和老师我们负责,其余人全转移。
周玲:那您当时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的?
赵海清:早晨八点多钟。
周玲:部队来的时候?
赵海清:部队来了,部队在场镇救人,运送伤员,我就过河去看,怎么还在这儿呀?都没走。必须走!三个学校的校长,都不肯走,我说:不行,必须走!
〔我的电话响,是司机小何打来的,她说老刘在车上,叫我去。我马上出去。访谈内容中的下面一大段是我事后听录音了解的。
我们的车就停在安监局临时办公地的院子里,那天太阳很大,车门开着,小何在驾驶座上,老刘躺在副座位上,小何把靠背放下来,让他躺得舒服点。小何说老刘喝醉了,刚才嘴里不住地在叫:“我要兄弟、我要我兄弟!”我告诉小何,这是地震后老刘头一次见他这帮兄弟,他们各自的家里都有亲人遇难,心里难受是自然的。我回办公室给老刘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里。他喝了一点,口里又唤了几声“兄弟”,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见此情景,我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刚才回到安监局院子里,我们访谈组还与老陈、小席一道合了一张影,老刘已躺在车里没法参加了,老陈和小席则脸上依然闪着灿烂的阳光。我想,这也应该是悲伤的不同表情吧!〕
周玲:那您是怎么把这些学生转走的呢?
赵海清:走路!
张誉译:当时走了多少人呀?
赵海清:一千多人吧。
周玲:转到哪儿去了?
赵海清:往江油、桂溪方向走,沿着公路走。
〔赵海清接电话。〕
赵海清(四川话):喂,……好,行。……在重庆哪里?哦,好嘛、好嘛,……你不管、你不管,她很好。我不晓得你爱人原来在那里住,不然我都去看了。……你去、你去,把那儿处理好,屋头(家里)安排好,好不好。好!
〔赵海清回到访谈中。〕
周玲:那些学生是什么时候安全到达目的地的呢?
赵海清:可能走到中午十二点一点多吧。
周玲:走了将近一上午。就到江油了是吧?
赵海清:不是,先到桂溪。到桂溪后,很艰难,又到处找车。那一天,13号那一天,我们陈家坝乡,大撤离、大溃退呀……
周玲:学生转了一千多人,还有……
赵海清:学生一走,老百姓就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