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些,冯石的内心突然充满了柔情,仿佛徐行长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女人,他让他的内心有了渴望施舍的仁慈的冲动。他走过去,伸出右手拧在徐行长的脸上,他的动作有点粗鲁,因为在他伸出手的一刹那,内心的狠毒突然又占了上风,于是同情和残忍就各占一半。他拧得有点狠,徐行长感到了疼痛,他皱起了眉头,像所有有个性的孙子一样,徐行长的眼神里露出了丰富多彩的光芒。
徐行长疼得要命,整个一张黄脸像是跑气的轮胎一样渐渐地缩起来。尽管还是想笑,眼泪却又一次地流出来:冯总,我的祖宗,把钱还给我吧,再有几天上边真的要来调查组,他们就是对着你那笔钱来的,小冯呀,你让我继续当这个行长对你也有好处,这笔钱你还了,我下笔还借给你嘛。
冯石只笑,不说话。
徐行长像疯了一样,他坐立不安,被恐惧和焦虑折磨得已经窒息了。冯石递过去一支烟,徐行长接过来,冯石为他点着后,他贪婪而心乱地抽起来。
冯石说:我没有钱还你。你还要再借给我最少五千万。
徐行长睁大了眼睛,就像是头一次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你欠了那么多贷款,一直还不上,几年了,给你几次延期,现在连利息都不还了,你在银行的眼里,不说是声名狼藉,也是口碑极差,我没有办法再给你放贷了。别的不说,审贷会上也通不过。
冯石笑着,就像是行长讲的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情况,他说:我有一个办法,大家都能得救。
徐行长期待地看着他。
冯石说:大象轴承不是在你那儿存了一个亿吗?先拿出他的八千万再说。
徐知先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冯石又说:把他的八千万给我先用着。
徐行长楞了一下,说:那,那手续不好做。
冯石说:你只要把大象轴承的财务章和法人名章的样本给我就行了。
徐行长突然像狼嚎那样地叫起来:不!!不——他几乎是在哭泣着叫着吼着:不,不,不,不,我不想跟着你一起犯罪。我的儿子还在上学,我的老伴有糖尿病,我的心脏不好,这你早都知道。我只是想平稳地生活。不,不,求你了,饶了我,放过我吧。
冯石内心也是阵阵紧缩,他不愿意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了快二十岁的老人这样,更何况这个老人曾经是他的恩人,可是,他仍然强迫自己继续把徐行长朝死里逼,就像是月亮逼迫太阳消失,冬天逼迫夏天消失。
徐知先因为丧失了最后的力气,他渐渐缩在了沙发旁的脚落里,有些像是退潮之后海滩上留下的死螃蟹。
冯石说:管他们帐户的业务员我来做工作。你只要把现在那个死板的家伙给我换掉就行了,让老钱坐到一楼来吧,专门管帐户。你呀,别紧张,到时候你只要装着不知道就行了。
那时,徐行长沉默得就像是一个石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冯石又说:其实,这很简单,我最多十个月就把钱全还回来。既不用上行务会,也没有那么多手续。
徐知先抬头看着冯石,翻着白眼。冯石把他拉起来,挽扶着,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说:回去想想。我们都想想办法。
徐知先像是一个听话的小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再看看自己的主人,就跌撞着朝电梯走去。
冯石尾随着他走到了电梯间,当门打开时,徐行长低着头朝里走,门就要关上时,徐行长突然回头说:你不会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