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百花齐放”(6)

人们身上背的包和戴的帽子也都是一样的。我真的搞不清楚,如果他们聚集在一起开会,都把自己的包存在一个地方,而后他们怎么能从这数以千计同样的帽子和同样的包中找出属于自己的呢?但是他们每个人却都能清楚地分辨哪个是属于自己的。他们可以从很小的细枝末节把自己的东西与别人的东西区分开来,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也许仅仅是扣子上的差异而已。

我们从一条小路登上了长城,这条小路已因年久被风蚀了。长城上有供放箭和打枪用的垛子,还有角楼和烽火台。长城很宽,足够十个人并肩齐行。从我们站的地方可以看到蜿蜒曲折的一段段长城,但看不到它的尽头,只能看到它的每一段都绵延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峦和茂密葳蕤的森林之中。长城上空空荡荡,看不见人,大风几乎要把我们吹倒。为什么要修建长城?有何意义?用意何在?我抚摸着这些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人用血汗在城墙上堆砌起来的砖石时,心里这么想着。

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我越想越觉得长城是一种伟大的隐喻。我周围有各种各样的人,可我不能与他们交谈,世界在我周围,可我无能为力去抚摸它。身处这种环境,我越发感到莫名其妙。我应该写点儿什么——可我又能写些什么呢?报纸都是中文的,我一个字也看不懂。我开始还请李同事帮我翻译,可他给我翻译的每一篇文章的开头都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或者“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事”等等,等等。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我无从知晓。李同事是我唯一能与外部联系的桥梁,可他又是一个最大的障碍。因为,每当我提出要跟谁谁见面,要出去采访、出差等要求时,他都说先要请示上级,然后就再不见下文。我从未自己上过街,因为每次出去李同事都与我形影不离。其实我又能去哪儿呢?去找谁?我根本不熟悉这座城市,不认识任何人,而且也没有电话(只有李同事房间有电话)。

更何况我语言不通。事实上,我一来中国就开始学习中文了。我试着从这些密密麻麻的象形符号和表意文字中找出一种学习办法,但都令我觉得,我在向死胡同走。因为每个字都含有多重意思。我好像在什么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说,翻译成英文的《道德经》就有八十多种文本,而且每一种版本都令人信服、无可挑剔,但又十分不同。我万万没想到,一直到我的腿坐麻了,也没找出什么有效的学习方法,真让我感到,我已经到了黔驴技穷、无能为力的地步。我眼前跃动着的每一个汉字,都好像在忽闪忽闪、微微跳动着,变换着姿势和位置,变换着它们之间的关系和上下文的联系,变换着它们的大小比例和形状;它们一会儿排列成纵行,互相倒换着位置,比如说:拼写的“ao"我怎么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到了念汉字时发音却是“ou";还有突然我会混淆“eng"和“ong"的发音,学习中文,如果发音不准会犯很可怕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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