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2)

归 两个人走出山水市火车站时,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这一刻竟让人有几分激动。刘春来掩饰地用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自言自语着:这风真大。 说完,他看了眼身边的李林,李林仰起头,努力地往回憋着泪水:可不是嘛。 很快,他们就在火车站路边的电线杆上看到了老孟的通缉令。那张通缉令风吹日晒的有些发黄、变暗,印在上面的老孟也变得模糊起来。两个人站在电线杆下,仔细地把那张通缉令看了又看,心猛然开始沉重起来。 轻车熟路地上了公交车,不多久,车就驶到了营区门口。从车上下来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远远地望着营区。

门口的岗哨依旧,离开这里不过一个多月,他们却感到有几年那般漫长。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向前走去。 离哨位越近,他们的心跳得越厉害。刘春来气喘着说: 歇歇。 李林就立住脚。两个人在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坐了下来。 刘春来从兜里掏出烟,给李林和自己点上。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他们熟悉的营区了,不知为什么,他们越往前走,脚下越没力气,心也咚咚地跳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刘春来站了起来,两个人又肩并肩地往前走去。 哨兵很远就认出了两个人:班长、副班长,你们回来了? 这时,俩人才看清哨位上的士兵是马小初。 马小初站在哨位上,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 见到马小初,刘春来和李林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有很多话要对马小初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咱们中队还好吧?半晌,刘春来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大家都好。你们走后全中队的人还经常提起你们,咱们班的人也都想你们。

前两天咱们班的王鑫说梦话时还叫你们俩的名字呢。 王鑫是今年的新兵,刚下中队时刘春来带过他。 听了马小初的话,望着营区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两个人百感交集。马小初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快进去吧,你们大老远地过来,一定想去中队看看战友。他们正在操场训练呢,快去吧。 与马小初告别后,他们走进了营区。这里的空气是如此的熟悉,风轻柔地吹在脸上,恍惚间,似乎他们从来就不曾离开过这里,只是出去执行任务,转身就又回来了。 操场上正在进行越障碍训练,士兵们生龙活虎的样子深深地感染了他们。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是太熟悉了,一个月前,他们也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然而,世事难料,如今他们已离开了这支队伍。 两个人就那么入神地看着。 中队长邱豪杰正在带队训练,忽然,他发现了两个人。战友们也早就看到了他们。中队长一声“休息”,战友们马上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班长,你们咋回来了?都工作了吧?这次是不是出差路过啊—— 刘春来和李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们把早准备好的烟拿出来,分发给大家。战友们一边抽烟,一边笑嘻嘻地说:班长,你瘦了,没有在部队时精神了,是不是谈对象了?

刘春来和李林不管战友问什么,一律微笑着,打量了这个,又看一眼那个,然后就和战友抱在了一起。 抬起头时,刘春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中队长邱豪杰。中队长透过人群默默地看着两个人。 刘春来拉了李林一下,两个人就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他们现在穿的不再是军装,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然后,向中队长跑过去。 两个人跑到邱豪杰中队长面前,举起手敬了军礼:报告中队长—— 话说到这里,他们就没词了,两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回到部队来看看,一时间,竟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邱中队长热情地握着他们的手说:欢迎你们回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就是回来看看。

邱中队长点点头:让通信员在招待所给你们开一间客房,以前你们是中队的人,现在回来了,你们就是中队的客人。 那天晚上,刘春来和李林就住在了支队的招待所里。 战友们也都三五成群地过来看望他们。晚饭的时候,马小初还给他们打来了中队的饭。埋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眼泪止不住地落在了碗里,马小初急得一边用手摩挲着裤腿,一边劝着:别哭啊,班长,你们这不是回来了嘛。我知道,你们也想这些战友。 邱中队长和指导员是熄灯前来到招待所的。 直到站在中队长和指导员的面前,两个人憋在心里的话才终于说了出来:中队长、指导员,我们是想打听个事儿,那个逃跑的毒贩抓到没有? 指导员和邱中队长招呼两个人坐下,也在另一张床沿上坐了下来。 邱中队长沉吟了一下说:按道理,老孟的事不该跟你们说,这是组织的秘密,但我和指导员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说到这儿,邱中队长冲指导员点点头道:指导员,还是你说吧。 指导员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沉重:好,那我就告诉你们,老孟至今还没有被抓获。公安机关也给其他省发了协查通报,但老孟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目前丝毫没有消息。 指导员说到这里,停住了。

邱中队长拍了一下腿道:没关系,老孟迟早会抓到的,他就是跑到天边,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了,你们俩这次来,中队欢迎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跟中队说。 这时,熄灯号吹响了。邱中队长和指导员站起身来:那你们休息,我们还要去查哨。 当熄灯号又一次响起时,刘春来和李林已经躺到了床上。一切都静了下来,军营特有的静谧浪一般地涌了过来。 两个人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过了许久,李林翻了个身:春来,还没睡? 睡不着啊。刘春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摸出两支烟,递给了李林一支。 暗夜里,两个烟头明明灭灭地闪着。 你说这老孟去哪儿了?刘春来狠狠地吸了口烟,自言自语着。 中队长不是说了嘛,就是跑到天边也要把他抓回来。 刘春来忽然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怎么了? 没事儿,烟呛的。刘春来用力按灭了手里的烟头。 忽然,李林在黑暗中说:明天咱就去公安局看看,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新消息。

刘春来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只要一天抓不到老孟,我这心就一天不得安生。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似乎在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夜里,他们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惊醒。两个人条件反射地站到了地上,穿好衣服时,才发现哨声是在营区的另一侧响起。 透过窗子,他们看见一队战士紧急集合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看着窗外的一切,他们知道这是部队又接到了紧急命令。 第二天一早,他们才得知又有一个大案发生了。全支队的人统统都去执行搜山任务了,整个营区除了执勤人员,一下子就空了。 刘春来和李林走在空荡荡的营区里,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一个月前不离开部队,他们就依然还是这里的一员,和战友们一起站岗训练,执行抓捕任务,生活既紧张而又充实。可现在,他们只能作为看客目睹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没过多久,两个人落寞地从营区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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