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甚至不知道我活着(6)

“事情肯定就是这样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消融在蒸汽中,她说道,“我就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呼的一下。”

她伸手去抓淋浴帘,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婴孩抓住自己最心爱的小毯子。她把脸埋在不透明的塑料布里,使劲地做着深呼吸。她是一个死去的女孩,遭受了从未体验过的最可怕的恐慌袭击。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知道自己再也活不过来了。

潮湿的浴帘贴在她脸上,像一个收缩性的裹尸袋,紧接着,她的脸几乎是自动地穿过浴帘,伸进了淋浴间。她暂时停止自怨自艾,注意到一瓶香波上的说明:“用于干枯、没有生气的头发。”“干枯……没有生气……”她灰心绝望地说。

接着,她透过热腾腾的雾气看见有人在冲澡。她顿时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她已经不会脸红了。思嘉一头湿漉漉的、起着泡沫、染得乌黑的头发垂在脸上,把最后一点香波漂洗干净,慢慢睁开眼睛,赫然看见夏洛特的脑袋从浴帘伸进了淋浴间。

思嘉扯足嗓门没命地喊叫,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胳膊护住身体,夏洛特也大吃一惊,尖声大叫起来。

夏洛特拼命想从帘子里逃出来,可是她扭来扭去,只是被帘子纠缠得更紧。

思嘉惊恐万状,注意到鲜血一样的东西从洁白的浴缸侧面淌下来,打着旋儿流进下水道。她脑子里只想到《精神病患者》 里的淋浴一幕。她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退缩到淋浴间的角落里,等待着致命一击。其实只是她那管红色的“成熟性感”唇膏被水冲掉了,但思嘉一向痴迷于惊悚片,很容易就想到了戏剧性的场景。

这时候,夏洛特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离开淋浴间,接着达蒙一头冲进浴室,想弄清这里吵吵闹闹是怎么回事。他看见思嘉一丝不挂地从淋浴间出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夏洛特坐在马桶上,害怕得浑身发抖。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思嘉赶紧抓过一条黑色的浴巾裹住自己,问道。

“我听见有人尖叫。”他含混地嘟囔。

达蒙拼命不去“注意”思嘉,但他觉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不化妆、不穿衣服、不戴饰品的样子。她是完全彻底的赤裸裸。全无设防。

“不是说你……是她。”她没好气地说。

“什么‘她’?”他问。

思嘉指着夏洛特,但达蒙只看见马桶。

“她!”思嘉用最恼怒的声音说。

“是我。”夏洛特用完全不抱希望的声音说。

思嘉这才发现达蒙看不见夏洛特,于是又尖叫起来,这次是因为恐惧和沮丧,然后一头冲了出去。达蒙被她古怪的行为弄糊涂了,但他没有深究,回去找佩妮了。

思嘉跑进自己房间,“砰”地把门关上。她匆匆忙忙套上一件酒红色的、上面绣着精美的黑色乌鸦的丝绸袍子,接着又跑进隔壁她的更衣室,为了更加安全,她把那扇门也重重地关上了。

更衣室就像朋克夜总会的一个小隔间,墙上满是涂鸦的诗句、图画和歌词。她的马桶和化妆台上贴满了贴画。思嘉在抽屉里疯狂地寻找,想找到一个能抵挡淋浴间里那个魔鬼的东西。

几秒钟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她一把抓住那条黑色塑料的十字架项链,像巴菲 一样把它挡在前面,又耸了耸肩。

“不行。我需要一个真家伙!”她把塑料十字架扔了回去,就像把一条不要的小鱼扔进十字架大海里一样。

她又拿起一个纯银十字架,跑到门口,再次摆出捕捉吸血鬼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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