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三)(10)
还说这案子吧。
那时候警察的待遇是太低了。以后好多了,还有了夜宵,每人每天给三毛钱饭补。那个年月,真是太艰苦了,我们这一代刑警和现在这的刑警没法比,真的是天上地下。你们看现在的交通工具、通讯工具,各方面的科技手段多先进。现在破案的条件好多了,大都是高科技的运用,现在DNA鉴定有多方便啊,一会儿就出来了,就认定了。另外,有了监控设备,很多案件都是监控设备发现的。通讯设备,更为先进,你别说话,你要说话就有人听得见。但这是秘密手段了,而就是这个手段也要对无产阶级保密。你办事走路都能看得见,就是写的字也能通过DNA给予认定,而且是非常的准确,马上就能出结论,过去没有这个。我们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是知道的不许说,不知道的不许打听。我们那时全科一共一百零八将,包括警犬,负责全市的刑事案件。我们还有技术工作,还有一个保密室用于技术勘察。尤其技术鉴定这一块儿,只要达到统一认定,案子就好办了。
我也说说自己的委屈,也是忍不住地诉诉苦,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现在老了,碰见你们了,就想说说,知道说也没用。就说现在,老百姓对警察的印象并不好,说他们有特权,但是他们不知道,实际上我们的警察有多苦,有多不容易。你们一定要让全国的读者、电视观众知道这些事,不说大话,就说我们最真实的生活细节、最真实的案例,就让读者看这本书,让观众看这个戏,就说警察真的不容易,就让他们看看我们当时的真人、真事,真吃什么,真喝什么。
案子久拖不破,我心里真是急死了,晚上睡不着觉,急得都要发疯了。有人给我起外号,叫王疯子,说这个人是破不了案发疯,他急得发疯。
其实,我不是急性子的人,可是碰见案子就不同了,那是急,真急。
晚上睡觉的时候,全身脱光了,把背心、裤衩都挂起来,然后睡觉。现在的农村好像没有了,那时候到处都是虱子。除了虱子还有虮子,这东西你就是回城了,也不好清除。
人死在猪圈里了,这个现场最早勘察都是技术处去,法医也去了。他们从现场回来,对我说查的很仔细,可是现场没有太多的东西,提取痕迹也没有更多的蛛丝马迹,这个案子依然是毫无头绪。
那些天,我睡不着,心里难过。局里有压力,当地也有压力,死者家属老是来找我们,说是要求上天给公道。他们家跟村里的地主据说有世仇,于是他们就死咬是地主干的。可是我们认真地对地主的情况进行了分析,他们已经六十多岁了,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我们反复进行了调查,走访了多家群众、村干部,他们都认为不是地主干的。所以,这次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
死者家属找我们,一定要我们审讯地主,而且组里的另外两名同志张杰和大秦,也要求对地主进行询问。我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好把地主提来了。
地主并不紧张,他平静地看着我。
村长问他:“人是你杀的吗?”
地主说:“你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村支书说:“好好说话,别这样胡说。”
地主说:“活都活成这样了,还好好说什么话。你们说是我杀的,明天就把我毙了吧。”
村长、村支书直摇头,说:“老地主已经有些糊涂了。”
张杰和大秦那天都对地主拍了桌子。但他们毕竟也是有经验的警察,心里都清楚,不可能是地主。就是想拿地主交差,回到队里,见了朱绍臣,也说不过去。
《铐子》(三)(10)
铐子
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