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三)(7)

   《铐子》(三)(7)
  
  那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开始在字典里查宿命这个词,看来看去,越陷越深,越看越糊涂。而且,在睡梦中,也老是想着宿命、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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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有刘昆儿子的照片,我想让朱绍臣同意我用刘昆的照片发通缉令,在更大的范围内找他儿子。朱绍臣没有同意,他觉得这样做不合适,也太没有根据了。
  
  这案子直到今天也没破,我一想起来就心疼、就难过,这两天我还在想,刘昆的儿子现在在哪儿呢?要是活着,也应该有七十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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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炳奎下葬那天,朱绍臣去了。在这之前是他亲自为李炳奎选的墓地,安葬费也是他亲自找局里批的,据说他为此还跟政委吵了几句,有人说他还拍了桌子。我有点不信,我不在场。朱绍臣是知识分子,他对我们有时发火,可是他跟同级从来都很客气,从不发火,他是搞业务的。
  
  把李炳奎埋在东郊,这个墓地我跟他曾经蹲守过,是为了抓盗墓的,他还在那儿睡着了,睡得很香,他的呼噜声还惊着了那个盗墓的。现在他永远地睡在那儿了。前几年这个墓地被平了,在那儿盖起了最值钱的大楼,听说现在要三万块钱一平方米了。记得下葬之前,我去找过二妞,没有找着。问一些跟她在一起的人,都说她离开这儿了。以后我也没有再见过二妞,她也没回来看过孩子。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也有七十多了吧。
  
  因为这案子没有进展,我就接了别的任务,而李炳奎就这么死了。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我身为一名刑警却没能破了这个案子,这算什么?这是很正常的吗?
  
  很正常,真的很正常,只是我心里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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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就坐在我们局幼儿园小楼的门口,天快黑了,他显得有些焦急。我知道,他在等他爸爸来接他。他妈妈自从走了以后,就再没有回来。
  
  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把目光看得很远。那是一个不像小孩眼神的目光,你可能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以为我也和别人一样,仅仅是经过而已。可是,我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开始没有看我,但当他感觉到我一直在看他的时候,终于把目光拉了回来,看着我。
  
  我们就那样互相看了一会儿,他说:“你是谁?”
  
  我说:“我来接你回家。”
  
  他说:“我不走,我跟我爸爸走。”
  
  我一下就特别难受,他说他爸爸,让我想哭。在他爸爸面前,我的眼泪没有流出来,可是当着孩子,我的眼泪却流了出来。
  
  他觉得我有些奇怪,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是很奇怪,你有时会面对一个孩子哭,止不住地流眼泪。
  
  他看着我,一直等着我把眼泪擦掉,问我:“你知道我爸爸去哪儿了吗?”我的眼泪再次流出。
  
  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从局机关门口经过时,许多同事都奇怪地看着我,这王国华怎么就突然有了个孩子?
  
  孩子坐在我的车上,很紧张,他看着天,看着前方,就是不看我。我如果不说话,他就更不说话。他很瘦弱、腼腆,营养不良,与他那个胖大的爸爸比,真是不像。
  
  铐子
  
  Kao Zi我说:“儿子,叔叔带你吃烤鸭。”
  
  他说:“我爸爸带我吃过。”
  
  我说:“今天,是叔叔带你去。”
  
  他就不吭气了。
  
  我骑着英式的自行车,很好的车了。我当时年轻,浑身都是力气,我身后仅仅是这么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这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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